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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随便凶狐狸(1 / 5)

戚涣身上只裹了一条白纱,别说走路,只是动一动就什么都看得见,一路上时常有弟子往来,容恕洲只是解下外袍给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那双深冷的眼睛里有苍穹云树,万古长风,唯独没有戚涣。

也许。

也许容恕洲对人好,只是因为他这个人特别好而已。

年少时容恕洲就有种异乎寻常的善意,不管是天涣贵胄还是伶仃乞儿,哪怕是路边一直被踩得半死的鸟,容恕洲都会救一救。

可比起那只鸟,他要的可能太多了些。

戚涣沉着颗心慢慢想。

他以前是容恕洲最不屑相交那类人,现在是个莫名其妙的麻烦。

自作主张做出这种事,脏污了他的名声不说,连个像样的解释都给不出来。

这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了。

容恕洲却停下了,随便找了间空置的弟子阁推开门,戚涣斟酌许久的话又一次憋在了喉咙里。

容恕洲看着他耷拉着一双沾了血的狐耳朵,整个人都惨白得近乎透明,遍体鳞伤,眼中目光意味不明地颤了颤,沉声说。

“你先躺着,别乱动,我去叫人烧些水。”

不知为什么,戚涣隐约觉得如果他现在什么都不说,等容恕洲对他仁至义尽,就再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等一下。”

戚涣坐在床榻上,拽住了容恕洲衣服的下摆。

他近乎是惶急叙述着自己怎样看见了那封拜帖,怎样躲开了傀儡拦下冗虚派门人,怎样离开,怎样回来。

抽去了那些不能说的和所谓“我为你好”的部分,声音喑哑,尽力拼凑出了一个事实。

容恕洲依旧沉默着,戚涣下意识去摩挲自己的喉咙,好像那里的束缚不曾被摘下。

“所以,”

戚涣看着容恕洲的眼睛,满腔焦躁被泼了一盆冷透的油,缓慢地,令人难以忍受的沉寂下去。

“所以你宁可回到这。”

“也不愿问一问我会怎么做。”

“戚涣,你是不是可以相信很多人,唯独不会信我?”

戚涣好像又看见那天容恕洲站在众人剑锋所指之中,如雪白衣上零落一片殷红。

他说自己拿不出证据,求自己信他一次。

动作间青丝散落,容恕洲眉间被剑气所伤,从长发中抬起头来,明明俊逸出尘,容色皎然的一张脸,却因煞白的面色衬托出刺目的红。

半面青丝半面血。

这世界上巧合总会给人以最大嘲讽,容恕洲也许不知道,那天他们脚下的,就是这间弟子阁。

院里有颗巨石,上面淌的血下了几场雨才冲刷干净。

戚涣说不出话。

容恕洲转身推门而出。

戚涣还想叫他,重伤的喉管里只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他跪坐在塌上半晌,戚涣向来不太会解释什么,在幼时无力逃避反抗的时候,愤怒,质疑,这些情绪往往预兆着惩罚、饥饿、疼痛和恐惧,他也不必费心想怎么处理,更多的辩驳只能换来更多的惩罚,不如老实挨着,让人把气出完就罢了。长大后位高权重,几乎没有人敢对他露出一两分厉色,更没有人敢让他做出什么解释,是以活了这许多年,他竟不会坦坦荡荡地说句话。

戚涣疲惫地靠在床栏,顾不得上面尘灰遍布,覆满蛛网。

腕上磨烂的伤口依旧不断渗出血水,锲而不舍地剥夺他的体温。戚涣想扯过旁边的被给自己盖一盖,却抬不起胳膊,腕上铁环还未卸,他看着自己充血发乌的指尖,知道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这双手就会废了。

他试图把脱臼的腕骨接回去,没想到轻轻一个动作也引得铁环再次紧缩,带着尖齿的刑具挤压着已经高高肿起的关节,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戚涣疼得耳中一阵嗡鸣,脑浆都晃荡着滚烫,他用后脑死力在墙上喘息,冷汗顺着修白的脖颈流淌下来,洼积在深陷外扬的锁骨里。

咬在浑身上下每一处脆弱皮肉的金银锁链都摇晃撞击发出清脆声响,随着疼痛的震颤不断加深他的痛苦。戚涣悲哀的发现,这些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痛楚难当的淫巧器物,竟然在他身体里翻涌出欲念的热意。

戚涣死死咬着牙,一直咬到齿根发冷。

这就是灵狐。

偏偏他还是灵狐里格外天赋异禀的那个,玩不烂,弄不坏,随便碰碰就有反应,一条贱命怎么都死不了。

究竟哪步走错了?

怎么活成今天这个糟烂模样。

他用尽最后力气扯起一块棉被,随便地压在自己身上。

恍惚间他想起似乎有过一天,容恕洲抱着他,那个怀抱温暖得灼人。

他说过有什么事就叫他,他听得见。

虽然知道过了这么久,当然是不做数了。

也知道容恕洲会那么说,是因为迹昀珠在他身上,是他自己亲手摘掉的。

戚涣还是把头裹在潮湿泛着灰尘气味的被子里,轻声地念他的名字。

容恕洲。

对不起。

对不起。

我好疼啊。

容恕洲双手撑着阑杆,低着头。

他失控了。

他知道不应该怪戚涣,戚涣什么都不记得,哪怕他真的一点不信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何况追根究底,戚涣是为了他。

他只是恨自己。

看着戚涣跪在淮沉台上,就好像十多年前噩梦重演。那个赤裸上身被压在刑台上的清瘦少年,不间断落下能抽断骨头的鞭子,昏死过后泼下的盐水,绽开的肉,满地的血污,和眼睁睁看着这场因自己的自以为是引起的残酷凌虐,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能为力。

他明知道冗虚派对于戚涣来说是怎样一个地狱般的梦魇。

如果不是他的疏漏,如果他更小心周密,如果他不置那一时之气,如果他多想一步,戚涣就不会再添这一身的伤。

“喏,热水,帕子,药熬上了,这是外敷的,你去还是我去?”楼翟双臂用力一撑,坐到阑干上。

他歪着脖子去看容恕洲的脸。

“哎,不是,没哭吧?”

容恕洲捏了捏眉心“我去吧。”

“那肯定的,谁敢跟你抢啊,不是,你这……不至于吧。”

楼翟看着容恕洲那双深刻冷峻的眼尾殷红的颜色,恨不得自己打娘胎里就是瞎的。

戚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昏迷,他只觉得眼皮重逾千钧,但偏偏脑子里越来越清醒,就好像机体在逐渐死亡,意识却抽离在半空,观赏着这个自己曾经存留的躯壳如何演化成死物。

容恕洲。

这是。

夏声被这种侵略所冒犯,两只圆眼勾成刀子,抓着戚涣腕骨的手不断用力,力道大地把那层包着骨头的皮都捏变了形,戚涣苍白的皮肤上立刻泛起瘀红。

见他面色不虞,戚涣忍着疼抬起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袖子,眼中满是单纯生涩的乖顺,“你不高兴了吗?”

“你别不高兴,我这就脱掉。”

学道上常有人来往,一岸之隔的水榭上更是聚起了三三两两刚下学的弟子,夏声放开了他的手腕,冷冷地看着他“脱吧。”

戚涣毫无犹疑地解开自己的衣带,外衫,襦裳,深衣,长襌,亵衣,动作干干净利落毫无羞耻之意,甚至不时惶急地瞄着他,生怕他等得不耐再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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