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瘦狗找到成君彦,“成儿,走,人齐了。”
“哦。”成君彦挑了把趁手的棍子,被瘦狗拦下,“用这个。”
他递过来一把开刃的长刀,“这个是新的,没沾过血。”他笑起来,还有少年人天真的样子,“给你用。”
成君彦愣了愣,问:“今晚上”
“老板说了,今晚砍死人也没事儿。”瘦狗满不在乎地说道:“到时候顶多进去待个两三年,老板就给捞出来。”
他搂住成君彦的肩膀,小声跟他说:“你来得晚,在老板面前还没表现过,老板特别大方,你不是缺钱么,今晚上是个好机会。”
他们坐着面包车,离开了夜总会。车里有一股难闻的皮革味儿,还有其他令人作呕的味道混杂着。
有人夸张地嗅嗅,说些低俗的话,成君彦才知道这辆车平时也用来送小姐出去找客人。有的客人急,又不愿意弄脏自己的车,就直接在这车里办事。
男人们开始聊起自己睡过哪几个小姐,旁边瘦狗碰碰他的腿,“哥你长这么正,睡过的漂亮妞很多吧”他说话的语气很怪,有的字说不清楚,含含糊糊的。
他凑过来,成君彦闻到一股臭味,“有小穗漂亮吗?你说”说着说着话他突然抖了一下,脸上露出诡异又满足的微笑,往后倚着脏污的座椅,闭着眼睛快速撸动自己的阴茎。
“瘦狗吸了?”有人开玩笑甩他一耳光,他也没反应,成君彦心中一震,头皮发麻,转头看向窗外。
车窗倒映出来的人,带着一边耳环,脖子里挂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了显出纹身还特意穿了背心,这人让他感到很陌生。
几个月前,他还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吸嗨了的瘦狗精神十分亢奋,下了车直奔对方的场子,进去手起刀落就砍了一个人的手臂。全场立刻骚乱起来,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吼声四起,十分混乱。
据瘦狗说这家老板和他们老板是旧仇,恩恩怨怨十几年,没完没了。前段时间来金盛捣乱的人都是这家派过去的,新仇旧账一起算。
“成君彦你干嘛呢!”瘦狗拖着沾血的刀,对他吼道:“你站着当模特呢?”他举起刀随便劈向一张桌子,玻璃四溅飞起,划伤他的脸,他完全不感觉痛地大喊:“打啊!砸啊!”
他平时说话都是笑着的,和成君彦关系也不错,成君彦看着他,突然完全不认识他了。
对方也不是闷声挨打的主儿,也有专门的打手,一开始被瘦狗那一下搞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下来很多人加入混战。
成君彦是金盛的人,对方不会管他是生面孔还是熟面孔,也不会看他没有动手就放过他。
他第一次直接感受到,刀与刀之间相撞真的会产生火花,对方的人也都是亡命徒,他完全被动,用刀抵挡着对面打手的攻击。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瘦狗被人顺着从耳朵削到手臂,他倒在地上,尖利地嚎叫着,“啊——啊——成哥——救救我——”
“救救我……”成君彦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脸,瘦狗被人又捅了几刀不叫了,好像是死了,眼睛还大睁着,看着成君彦。
像在埋怨为什么不救他。成君彦耳边一阵嗡鸣,周遭声音突然变得很模糊,手突然使不上力气,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阵劲风从他脸侧传来,是长刀正破开空气准确无误地砍向他的脖子。
小时候就听说人死之前会有走马灯,在生命最后的几秒钟里,他脑子里出现的是杨金秋家的院子。
“你的人生,将发生改变。”
“都不用问问八字儿什么的?”
“好卦!”
还感受到了和周敬霄逛园子的时候那暖洋洋的太阳。
“花开得挺好。”
“成君彦,你想见她么?”
“成君彦!”
是周敬霄的声音?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夜总会外面的小路上。
他躺在谁的怀里?他立刻爬了起来,全身戒备地看着那人。
“成君彦。”
“周敬霄?”他听出是他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不是?”他有些语无伦次,“不是在里面”
“你晕倒了。”周敬霄坐着不动,声音里有笑意,“吓晕了。”
混战还没有结束,打斗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成君彦此时顾不上他笑话自己,俯身拉他的手:“快走吧!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却拉不动周敬霄,手上湿漉漉的,这会儿清醒了,才顿觉四周有股浓重的血腥味。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蹲下去,“你起来啊……”
周敬霄看着他,现在月亮升在半空里,初夏的夜风里有花草香味,扑在人身上是热的。
周遭虫鸣阵阵,他抬起另一只手,托住成君彦的脸,轻轻摩挲,月光下那双眼中还惊魂未定,睫毛颤抖得厉害。
他凝视着他:“成君彦,这身体不是你自己的。”
手滑下去,摸到他的后颈,那里差点就被人切成两半,他捏了捏:“你要保护好它。”
成君彦当时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恐惧中,而周敬霄说完这句话之后,头枕在他肩膀,整个人卸了力气,再喊都没有反应了。
他的后背被人砍开一个大口子,流了一地的血。成君彦背着他走到有光亮的地方,才知道他穿的是白衣服,不是黑的。
后来成君彦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并不是关心他,而是责备。
成君彦手头没那么多钱,在医院先安顿了周敬霄就跑回去拿钱。
这个点没有公车,他跑了很长一段路,实在跑不动了。正好这时远远来了一辆摩托,他想也没想就跪在路中间。
那人紧急刹车,很大声地骂他:“你他妈有病啊!想死去上吊啊!”
“大哥。”他没想跪,只是想拦车,但是腿跑得发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大哥!”他拽住人的衣服,“你捎我一段吧,行么,我朋友在医院等着我去拿钱,你帮帮忙,他快死了……”
“别说了,赶紧上车!”那人都没有等他说完,就打断他,“赶紧!”
成君彦坐在后面,想到树雪当时,也是这么绝望地希望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么。
到了七号院门口,下车的时候腿一弯,差点又跪下,被人扶住了。是等在门口的周清颐。
他约好今天来接周敬霄去饭局,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出现,寻呼机也没动静。
见成君彦这惊慌失措的样子,猜到是出事了。他当即向车走过去,简短说道:“两件事,一钱你不用管,二跟我上车。”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周敬霄已经被推进手术室。成君彦直接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地上,头埋进膝盖,一声不吭。
“君彦。”周清颐蹲下来,问他:“怎么了?”
“对不起。”成君彦没有抬头,“都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是替我挡的。”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眉毛皱在一起,“本来躺在那的应该是我的。”
“好了。”周清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会没事的。”
成君彦就不说话了,平日里看着也挺大的个头,这会儿缩在那,还全身都是血,看着很可怜。
周清颐站在一边看着他出神,他倒是不担心周敬霄会死,只是奇怪,周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