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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要他对着一块墓碑发泄恨意,怎么想都无趣至极。

“他很好。”

千雪孤鸣打了个哈欠,神蛊温皇把车钥匙扔给他。千雪孤鸣将钥匙圈套在食指上,一边摇着一边冲上官鸿信摇摇手,先一步去启动汽车。

“有事?”

“不打算留你喝茶,”神蛊温皇脱了白大褂,穿上件宽松的外套,“你不是受我欢迎的客人。”

“看来这段日子并没有让你增加些自知之明。”他嘲讽道。

上官鸿信哼一声,不打算回答。

“伤养好了,之后呢?”神蛊温皇将杯里残水泼到窗外花台,里面密密麻麻生长薄荷,几乎不留空隙,“像当年一样优柔寡断?”

“若说你没在霓裳公主墓前发过誓,我不信。”

由不得他不信。上官鸿信早已不发誓。心里如此想,上官鸿信仍是面不改色:“什么誓?”

是将策天凤挫骨扬灰的誓言,还是要跟他永远在一起的誓言?

一个人能发两个相矛盾的誓言吗?

神蛊温皇不再理他,从抽屉里拿出几盒药扔给他,随后走向门口,送客的意向很明显。上官鸿信从善如流地走出去,神蛊温皇即刻掏出钥匙锁门。锁芯转动的一霎他似是被提醒了什么,忽然发起提问。

“那是戒指吗?”

也亏神蛊温皇能忍耐那么久,他的出其不意确实让上官鸿信握住满把尖刺,痛感钻心。神蛊温皇潇洒洒扬长而去,让上官鸿信一个人在原地慢慢溃烂。

戒指,带着那枚戒指点江山的手指,悬在颈项上的两枚戒碰撞;断云石,飞扬的灰白色石屑,接过戒的手转身便放下。从一点抛出,从半空降落,然后砸进血泊,被火焰锻出坚硬的核心,鲜血渗进断裂的纹路,风干后一层污秽的血痂。

烂吧,凭什么石头不能烂。他发下誓言的海枯石烂。

他敲门,默苍离开门。

有那么一秒钟,他希望门里没人。

但默苍离就站在他面前,用洞悉一切的目光,明了上官鸿信所有的不甘与挣扎。他用掌心抚过上官鸿信的脸,仍是高姿态。他安抚上官鸿信的方式像神无意的垂怜,那两枚系在他脖子上的戒简直是个绝妙的讽刺。默苍离立在上官鸿信的爱欲中心,却又置身事外。

上官鸿信的心脏在胸中狂跳,它又痛又恨,恨不得冲出这具躯体,跳进火里燃烧。默苍离知道,他全都知道,他不许,不许从他手下脱身的弟子自毁。然而默苍离光明正大在求死。

不要好过,你别想好过。

上官鸿信逼近他,将他牢牢桎梏在玄关处的狭小空间,额对额,眼对眼,气息灼热。默苍离自觉解了颌下第一粒扣子,苍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触感冰凉,几乎飘着一层极淡的雾。上官鸿信抓住他的手,把脸埋进他温热的颈项,深感自己是他治下的囚徒。

“可以做,一直做到你高兴。”默苍离声音平淡,“不到满意,你可以不停。”

“我是你的囚徒。”

谁是谁的囚徒。

二十一

俏如来作为新任巨子即将巡游九界。凰后说起这事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她理了理鬓边长发,玩笑道:“这年头和尚都六根不净,连头发都不肯剃。”

“俏如来已经还俗了。”上官鸿信说。

“我知道,”凰后答道,“可是他还表现的像个僧人啊。你可以问问他,如果给他机会,他是愿意继续青灯古佛呢,还是接下默苍离这个烂摊子。”她立住食指轻嘘一声,示意提问要仔细:“当然,义正言辞的话谁不能说。我可是为了墨家正兢兢业业啊。”

“但人的心就是那么难把握的东西。默苍离的眼光不错,俏如来比你合适很多,他很标准。”

“他不需要默苍离教他,就能做出完美的取舍。他的称量符合世俗的标准。”

“而你,”她的眼看过来,对着上官鸿信嫣然笑道,“你从来就不是个正确的人选。巨子为什么选你,我猜不透。”

上官鸿信没兴趣跟她追忆往昔。凰后是太拙劣的窃贼,她握一把钥匙打开大门,就一定要凿开每堵墙一探究竟,至于破坏后的断壁残垣是何等惨状,她不会在意。上官鸿信早已没东西供她挖掘,他不想让霓裳在离开后仍活在他人的议论中不得安宁。

“猜不透是你的问题,你可以到阴曹地府去问他。我想死后的默苍离会乐于解答。”

凰后玩弄着裂羽铳,枪口对准上官鸿信的眉心:“明显的威胁。”

智者的威胁总是由无力到强势,他们两人都知道凰后不会开枪,落子后在脑海里层层推演,从不能由开端直接奔向结尾。迂回,再迂回,盘山公路般的斗智只是在拼磨损和油耗,谁能撑到最后谁就胜利。九算的老五不就是这样笑到了现在。

“雁王。”

凰后换了种方式称呼他,他们的身份发生改变。现在是九算老五与羽国亲王在商议。

“我的生意,可不仅仅是墨家的生意。”

上官鸿信挑眉,心道俏如来还是太急了。这个节骨眼就要巡游,难免让凰后觉得针对。凰后的药剂现在还是半成品,投入还未见成效,以她的个性必然不肯叫停。她想以羽国为第一个端口做倾销,明目张胆需求暴利。

“看来阎王鬼途给你灵感良多。”

“只可惜,裂羽铳里装的是断云石。开枪前三思,我不能保证最后会命中谁。”

上官鸿信需要的是游戏继续,而不是一个醉生梦死的世界。他要默苍离,但不需要一个空有躯壳的默苍离。霓裳的牺牲换来了这个世界的平静,任何污点都会让她的墓碑蒙羞,他绝无可能如此轻易亵渎她付出的血。

凰后不太意外,却对上官鸿信拒绝的原因好奇。上官鸿信的老师和他妹妹简直是天生一对,一个要舍得,一个就上赶着献祭出自己,某种程度的完美重合。可偏偏中间夹着一个上官鸿信,这两位圣人的出发点经过这一层折射,偏离原本的方向。凰后掩唇微笑,默苍离和霓裳本可以是多么动人的一对眷侣,连死亡都神圣到为世人,鲜血飞溅时还能宽容地说一声,我理解你。

但上官鸿信既然存在,霓裳就变得一文不值。她连牺牲都是默苍离布的局。多妙的一出戏,处处意外,又处处合乎情理。

而现在这两人都谢幕下台,留下上官鸿信一人。如果他现在还保有一点清醒,谁才是制住他的缰绳?

凰后细细擦了一遍枪管。

其实是谁都无所谓,唯一确定的一点是,总会有一枚子弹与他绝顶的头脑天造地设。

打开门,默苍离还在。

上官鸿信松开领带,坐到沙发上去。默苍离坐在靠绿植的一侧,一本陈旧的手札,扉页里鼓鼓囊囊的,全是附加的纸条和材料,碳素墨水很难褪色,密密麻麻的墨迹清晰,反而触目惊心。

“别看了。”上官鸿信说。

默苍离又翻一页过去,指尖挑出一张纸片,上面是一行仓促的字迹。

哥,今天翘课同我出去玩吧。小妹霓裳。

他脑中一空,骤然合了书页。

像是雨水。他是朽木,没有那么坚固,慢慢渗入,然后发潮。

他历惯狂风,却被这一点痕迹打回原形。

上官鸿信将书抽出去,拿回那页纸片夹好。他一直收在床头的柜子里,没想到默苍离也会对他的东西感兴趣。

默苍离拉住他的手。

“上官鸿信。”

他语声犹疑,指尖在细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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