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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变乱、负伤(4 / 18)

干起活来。

两个人理了一下午,初见成效,中间杨花让江鳞休息,江鳞没有休息,一起干到天黑两个人才踩着翻松的泥巴一起去清洗。杨花忍不住感慨:“我看江先生你弱不禁风,又一身金贵的皮肤,还以为江先生你做不了这些活呢,没想到比我杨花还能干哩!”

江鳞笑笑:“这就叫人不可貌相。”然而一低头,笑容就瞬间无了。他哪里金贵?一身腌臜的皮肉。看看水流冲洗下的那双手,这双手做了多少见不得的脏事,没人说,杨花不知道,他自己却清楚得很。

商陆如今功成名就了,一身光亮,又还能容许他这个脏兮兮的污点存在多久呢?

江鳞不敢多想,也不敢去想。

江鳞不知道着自己还能活多久,会不会第二天一觉醒来就死到临头了,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应该是活不久了。

从前他可以告诉自己,他可以倚仗这副畸形又肮脏的身子去博取生机,但其实这有多不可靠他自己也知道,性是本能,是冲动,唤起本能,而商陆的本能是残忍和冷血,况且他并不是不可替代。

商陆不会留无用的人,更不会留一个无用的污点。

而一旦商陆起杀心,他是绝对没有活路的。

江鳞有点可怜他自己,活成这副脏兮兮的样子,想见的人和想做的事,一样都没成。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江鳞索性任性一把,他要在剩余的生命力去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他要去找那个人。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江鳞六岁,对方十二岁,在旧京城北郊一所洋人开的叫做“圣玛利亚”的福利院里,他们是相依为命的最好的伙伴、家人。

福利院里孩子很多,救助却不多,因此他们的生活很苦,但是他被他照顾得很好,这几乎是江鳞迄今为止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变故发在一个秋天,他们刚刚有了第一张合照,约定要一起努力一起博取美好的未来,秋风萧瑟,秋叶飘落,六岁的江鳞,被领养了,一对年轻的夫妻领养了他,他被带走,哪怕他声嘶力竭地哀求留下来,院长还是把他送走了。

他被女佣塞进汽车,哭着,隔着车窗看见被关在阁楼的对方。对方的脸,从阁楼小小的气窗处露出来,车子发动,他越来越看不清对方的脸,手里攥紧了那张仿佛还残留着温度的照片。

然而在第一个家庭并没有呆多久,年轻的夫妻发现了他畸形的身体,吓坏了,视他为怪物,疏远孤立,不到两个月,他就又回到了“圣玛利亚”。

他是出生不到一个月时被遗弃在圣玛利亚门口的,如今也是同样的原因,他又被扔回了圣玛利亚,但他开心极了,因为重新回到这里就意味着,他能够和他的哥哥继续生活在一起。

然而,圣玛利亚再没有了他的哥哥。

哥哥也被领养了。

他不被允许知晓领养家庭的信息,哪怕他极力哀求,绝食自杀。

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垮了圣玛利亚,烧光了档案室,死了好多孤儿,他活下来了,然后和其他幸存的孤儿被送往另一家名为“光希”的福利院。

圣玛利亚没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找不到哥哥的踪迹。

后来,他又被领养了好几次,无一例外,又都被遗弃。

直到十四岁,他经历的最后一次领养,一对中产的夫妻领养他,这一次,没有弃养,但是养父发现了他畸形的身体…

向养母求助,换来的是漠视,苛责,打骂,虐待。

他再一次离开了领养家庭,但这一次,他是逃出来的。

十四岁的少年,身无分文,一路从另一座城流浪到旧京,从此开始了在这个残酷世道、残酷城市的艰难生存。

之后的许多年,无论活得有多难,走到了如何艰难的处境,他都不曾想过离开这座城,也不曾放弃生的机会,只因为,他们曾经互相约定,假如有朝一日被迫分离,最后也一定会在这座叫做“旧京”的城市重新见面。

江鳞在找人的消息,几乎没花半天时间就传进了商陆耳朵里。

“找人?他找的什么人?”

“看消息是,在找哥哥。”阿郑回答道。

“哥哥?”商陆冷哼一声,“他一个孤儿,哪来的什么哥哥?”

“据说,是他在孤儿院时认的同院的一个小孩儿,因为年纪比他大,所以叫做哥哥。”

“哦?认的。”商陆不屑一顾,“他找人做什么?”

“这…估计是念旧了。”

“念旧。”商陆眯了眯眼睛,香烟烟雾腾起模糊他的目光,显得晦暗不明,阿郑见状试探问道,“大哥,那我要不要…”

说着,做了个抹杀的动作。

商陆指尖夹住烟,另一手抬起摆了摆,“不用,让他找。”

顿了顿,他冷哼了一声,“找不到就是了。”

“是。”阿郑马上领会过来商陆的意思。

鱼儿,就该孤零零的。

商陆弹了弹烟灰,抬了抬眼皮:“还有事?”

阿郑犹豫了下,说:“时意跟江鳞见面了。”

“哦?见面了?”商陆扬了扬眉毛,显然来了兴趣,“…——江鳞什么反应?”

阿郑摇摇头:“他没什么反应。”

商陆的眉尖不自觉往中间微微拢了拢,指缝夹紧了香烟,“没反应?”

“昂…啊,”阿郑实在的点了点头,“就碰了个面,然后就走开了。”

“…倒是时意有问起江鳞的身份。”

“怎么回答的?”

“佣人。”阿郑回答说,“下人跟时意说江鳞是一个佣人。”

“佣人?”商陆哼道,“哪一个佣人长他那样…”

长哪样?阿郑疑而不发,只因为商陆似乎有所思量。

商陆抽着烟,烟雾缭绕中想起江鳞通体皮肤暧昧水红色,一脸春情的模样,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么骚。”

阿郑这下晓得了商陆的意思,却不敢言语。

“时意人呢?在学校?”

“是,今天是周三,他有课,”阿郑十分熟悉这位时意小先生的作息,只因为商陆对这个小孩儿特别上心,“…这个时间,估计快放学了。”

“走,”商陆掐灭了香烟站起了身,“接人去。”

江鳞知道自己找人的消息肯定逃不过商陆的耳朵,这旧京城里,只有商陆不想知道的,就没有商陆不知道的。

他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没有打算瞒,大大方方好过遮遮掩掩,不惹嫌疑猜忌。

至于遇到时意,其实很正常,毕竟同住在一个地方,早晚都要遇到的,遇到就遇到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人在后花园遇到,大概早上,太阳刚出来没多久的时候,就这么碰上了。

江鳞提着桶和铲子,桶里装着肥土,铲子上裹着灰黑色的泥,因为要下土的原因,他换上了好久没穿的短褂,穿一条棉麻的齐小腿长裤,袖子挽在小臂上,一头长发扎紧了团在脑后,戴一顶宽檐遮阳扁帽,少见的男人打扮。

至于时意,一身西洋打扮,白色衬衫和制服,挎着精致的棕黑色书包,跟杨花描述的一样,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儿,短发柔软而乌黑,唇红齿白,身上书卷气很浓,干净又稚嫩。身边跟着个更年轻的小男孩儿,江鳞看着很眼生,估计是专门找来照顾时意起居的。

时意认不得江鳞,跟着他的那小男孩可能知道江鳞但没怎么见过,更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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