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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问情(3 / 8)

、规规矩矩的人生,这件事称得上是一件为人津津乐道的壮举——而后酿成大错,为她带来了死亡,和身后的诸多议论。

外祖去世,临终前紧握他的手指,唤了一声“苒儿”,妻子早逝,独女也没能得到善终,这是老人心中不可磨灭的痛。那时的白起心中已经有了关于好与坏的明晰界限,于是他又一次发下誓言:绝不成为像白焜那样的人。

纵使为人子女,他也不甚清楚白焜到底为人如何,可他已经决心道不同,求不同道。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看清白焜是怎样的人。

两鬓苍苍的中年人气沉丹田,声音浑厚,庄严地说道:“天将降大任于人,苦心志而劳筋骨,你却能在这样的困境中脱胎换骨,不错,很不错。现在,收回你的剑,它应当在更重要的时候出鞘。”

白起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剑柄,一动不动,“你就是长生门的头领。”他又看向梁季中,语气中杀意翻涌,道:“你们背叛了正道。”

梁季中睨视他一眼,却没有贸然插入这场对话。白焜似是轻呵一声,反问道:“何为正道?我之行道为国为民,叛道人自然是逆此道者。”

“屠杀平民,纵容匪祸,难道这也是为国为民!”

清风剑鸣声更甚,白起高声喝道:“打着求道的幌子指使他人作恶,白焜,今日我定会踏破你长生门!”

他语气肃穆冷然,风也染上了肃杀之意,面对如此宣战,白焜却莫名笑了起来,又赞赏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白焜的儿子!”

他停下来,笑容如潮水般褪去痕迹,仍是严肃古板的一张脸,道:“你比你弟弟要好上很多,没有辜负那位大人对你的期盼。”

迎着白起的剑意迈步向前,白焜语重心长地说:“今日,我正是来助你破‘长生门’的。这山上没有魔教中人,驻扎在此的,是朝廷派来的精锐。”

与白起睁大的眼眸对视,他又道:“自始至终,‘长生门’只有一人。”

温苒一生中做过两件最为出格的事,一是偷跑下山,一是与白焜成亲;与循规蹈矩的妻子不同,白焜的一生尽是出格之举。

他出生在改朝换代交接时,政局不稳,战乱带来的影响依然没有消失,人民流离失所,在逃亡路上诞生的孩子往往最先被遗弃。南少林收留了许多弃婴,白焜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在寺庙中长到十五岁,习武,念经,随着僧人下山济民。开世十年,轮到先帝登基时,天下终于安定,然而放眼望去,百姓疾苦却不曾间断,侠者到底该如何救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坐了四十九天后成佛,白焜叩问佛祖,却没有从经书中找到想要的答案,在一个夜晚,他离开了南少林。

少年人在江湖中闯荡,去过武当,拜过峨眉,纵然天下名门正派这样多,却无一能为他解惑。后来,他同样问过温苒这个问题,篝火摇曳,温苒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星火,道:“若问救世之法,我也不知。但我知道,一个人绝无可成事——如果有许多人,也许可以。”

许多人,如何才能团结许多人,如何才能开悟许多人?他与温苒一同来到临清宗,接触到一个门派的核心,认识到一种巨物运作的规则,仿佛看到了这种可能。

先帝在位第十年,他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一封招安密函,看到了巨物之外,更加巨大、支撑着天地的庞然大物。一个人无法成事,许多人也许可以。这天底下,有谁能比未来的天子更有一呼百应的能力!在书房中静坐了一日,白焜提笔写下回信,寥寥几行字,却叫他写得如同与人交手了百招,汗流不止,走出书房时只觉得虚脱。同门飞奔而来,对他喊道:“师兄!师姐那边——”

他的第一个孩子在这个暮夏时节诞生。迎着晚风,白焜意识到,他的人生,温苒的人生,许多人的人生,这个襁褓中的小小生命的人生——以及他还不曾知晓的,未来的第二个孩子的人生,都将因为他寄出去的回信而改变。

四年后,太子夺权登基,改元昭宁。又过了四年,时机已至,白焜将成为临清宗新的宗主,然而意外突生,他不得不带着幼子叛逃。在凌霄塔歇脚时,传话之人问他心中可有怨意悔意,白焜闭眼,自知已无退路,然而他又想起那双闪着火光的眼,想起那句话:“一个人绝无可成事——如果有许多人,也许可以。”

他与她无法成为救世的那一人,却能成就千千万万人,如此,有何不值?又有何不甘?没有不经痛苦就能学会的功夫,他在少年时便明白了这道理,那么,这世间必然也不存在不付出牺牲便能获得的成功!与为国为民的侠之大道相比,这牺牲是如此小,如此微不足道。

他说:“不怨,不悔。”

二十年来,他不怨不悔,今日站在长子面前,依然能够挺直脊背。这是他求的道,这是他要成的佛,这是他选择的侠义!白焜道:“早在圣上还是太子之时,他便决定招安武林各门派,团结朝野,还天下一个安定。长生门只是一个借口,放在明面上的棋子,引得两方各自消耗,从内部突破,才可一网打尽。无须详说,你只要知道,许多门派宗主已经受了招安,如今也到了收网的时候。现在,该你做出决定了。”

白起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白焜看着那双下垂的、温和的杏眼,心念微动,又道:“临清宗本该在今日同长生门一起覆灭,但圣上垂怜欣赏你这天下第一人,给了你一条生路。若你愿意为他效力,自然可以免得临清宗一死,日后更是可以被纳入禁卫军,负罪立功。”

嘴唇颤动,白起只问:“他要我做什么?”

白焜满意地颔首,道:“不错。”以一种平淡的语气,声调都不曾变化,他说:“去杀了凌肖。”

耳边响起嗡鸣,白起头晕目眩,剑气震荡,又听到白焜的声音,丝毫不为他外泄的情绪影响,“杀了凌肖,证明你效忠的决心。无论真正的结果成败,这场大战需要有个表面上的定论,至于如何定论将由你和凌肖决定。若凌肖死了,便是正道惨烈胜利,不得不寻求朝廷帮助;若你死了,便是魔教称霸武林,朝廷为了维护正道而主动出手。”

白起听着,大笑出声:“决心!决心!”他一剑劈向白焜,悲愤交加,叱道:“当初你杀了温苒,可也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你的决心!”

这一式来得凶狠,白焜自然不敢托大,同样出剑抵御。两人战到一处,林中飞沙走石,鸟兽惊散,剑光凛冽,白焜小臂受伤,节节败退,恰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笛声,白起的动作一顿,阵痛涌来,如同蛊虫在啃食他的五脏六腑,他撑着剑站定,勉强抬头,见一位苗疆打扮的女子从林中走出,站到白焜身后。

“是你给我下的蛊。”

他冷冷地问白焜:“什么时候?”

鲜血浸湿半个胳膊,白焜仍然面不改色,垂眼看着长子,道:“你十岁那年染了风寒,温延不在宗内,我曾避开门人回去看望过你。”

像是回应白起刚刚的质问,他又说:“我从未想过对温苒动手,但温苒确实因我而死。”

这句话他在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也对白起说过。温延前去参加武林大会,白起一人在宗内,因为他少与同门来往,总是避人不见,哪怕生了病也无人得知。烧得最厉害的时候,白起恍惚自己看到了幻觉,阔别两年未见的父亲将他唤醒,喂他喝水服药,被他攥着手也没有松开,抚着背哄他入睡。白起不知这一切是真是假,他又委屈又思念,病痛折磨,心绪不宁,他流着眼泪问:“是你杀了娘亲吗?他们都这样说,可我不愿相信。”

白焜垂眸,确认沉睡的母虫已经进入白起体内。看着这个他曾经无比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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