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郎再去抓一次,
“我要莲蓬!里面有莲子的莲蓬!”
吴钩郎抖了抖翅膀,遂又去了。
第二次它带回来一只打着卷儿的柔嫩荷叶。
婠婠还是接过,并且夸赞聿儿已经尽力了。
聿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跺跺脚,对吴钩郎再叁重申:
“大郎,我要莲蓬!你知道什么是莲蓬吗?!”
大人们不好意思直接笑出来,但是瑶瑶和知滢的两个女儿可不管这些,照笑无误。
女童们清脆爽朗的稚气笑声为太子这场接二连叁的马失前蹄更添一分玩味的色彩。
聿儿在女孩们面前失了面子,不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不明白吴钩郎今天为什么一而再地不给他面子。
明明前几日他和吴钩郎演练的时候,吴钩郎被他训练之后分明是认得莲蓬的!
然而太子聿今天搭起来的台到底是要塌了。
吴钩郎第叁次飞进了荷叶丛中,在藕池里用爪子不停地扒拉着,最终抓回了一只活蹦乱跳还沾着污泥的大龙虾飞了回来。
这次就连婠婠都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潘太师等老臣出来打了圆场,说道:“太子殿下其年虽幼,可是对皇后陛下的一片孝心,却日月可见啊!”
婠婠好不容易敛了笑意,刚想安慰聿儿几句,忽然只觉得身下溢出了些温热的液体。
腹部也陡然再度抽痛了起来。
这是因为她方才笑得太厉害,身子抽动,惊动了腹中的孩子。
还不等她彻底反应过来,晏珽宗面色陡然大变。
他扯过垫在婠婠椅背上的薄毯,将婠婠开始破出了羊水的身体包裹了起来,没有让旁人看见皇后狼狈时的样子。
皇帝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将她抱走,又厉声喝令身边的宫人:
“去坤宁殿,皇后要生了,命产婆们即刻准备起来!”
听到皇帝的话,在场众人之间一时全都静谧了下来。
婠婠这会子还不是特别的痛,意识也是清醒的,她抬眼看着那个将自己抱起来的男人,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颚。
晏珽宗抱着婠婠走得极快,但同时又是极稳的,双臂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帝后的辇车这里自然也是候着的,可是宫内的辇车也都是宫人们人力抬着,并不比马车快。既然没有马车,他们一起抬,抬得还反而更慢些,所以晏珽宗索性都没有将婠婠放进辇车里,自己将婠婠一路抱回了坤宁殿。
婠婠看着他紧绷的下巴,眼睛眨了眨,明明快要生产了,心却反而宁静了下来。
晏珽宗一面抱着她回去,一面轻声安抚她:
“别怕,婠婠,别怕,我带你回去,接生的婆婆们都候在那了,你不会有事的。”
她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小声道:“我没害怕。”
都生过一次了,经验还是有的。
皇帝走得极快,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回到了坤宁殿,将婠婠平稳地放在坤宁殿内的那张大床上。
婠婠甚至都没有受到半下的颠簸。
而这段路程,就算是等着宫人们抬着辇车过来,也得要近两刻钟的。
皇后被皇帝放下之后,接生的产婆们便一拥而上,为皇后解下衣裳查看羊水破出的量,又喂她喝下早已准备好的老参汤。
这是怕她生着生着突然没了力气,先用一盏老参汤喂下去,吊着她的气力。
坤宁殿殿内的摆件陈设、香炉桌案,都被人很快挪到了两边去,空出空阔的地方留给产婆嬷嬷宫女们来回走动、递送东西。
晏珽宗的心跳在一瞬间跳得极快,几乎要跃出胸膛。
尽是一片不安和惶恐。
只有面对和她的安危有关的事情,他才会有这种情绪。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被其木雄恩设计围困在峡谷之下时,尚且不曾有过这样的不安。
皇帝今日穿了身竹青色的常服,这颜色浅的衣裳上沾着血迹就格外明显。
有个嬷嬷瞧见皇帝胸膛前方才抱皇后的时候沾染上了些羊水的血迹。她出了殿外端热水,瞧见了萃霜,便将此事禀告给萃霜,问萃霜要不要提醒陛下去更衣。
毕竟在她们这些老媪们看来,女子的癸水、羊水,都是脏污晦秽之物,外头贩夫走卒的男子尚且不愿意沾染这些在身上,更何况是九五之尊。
哪成想萃霜一听这话就头疼,“我的老姐姐,你可别说这话了!你因是产婆,从前没在殿里伺候,所以不知道……”
皇帝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在乎这些!
这关口谁敢在皇后分娩的时候颠颠儿地去提醒皇帝,说皇帝身上沾了皇后的“污秽”,若不是看在给皇后腹中胎儿积福的份上,被拖出去打没了半条命也不是不可能。
那老媪听了这话,脸上讪讪地没意思,端着热水便走了。
婠婠这一次生产,晏珽宗照旧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两刻钟后,太后也坐着辇车赶到了坤宁殿。
五月本就炎热,婠婠起先还没什么动静,这会儿在榻上挣扎了两叁刻后,额前的汗珠便雨点似的一直往下落起来。
晏珽宗犹豫着是否可以挪些冰鉴过来,或者由他给她扇风纳凉,亦或者开了殿内的两扇窗户,稍微透点凉风进来。
“不成!”
快步走进殿内的太后立马否决了皇帝的这些提议。
“女子生产时受不得风、更受不得凉,若是开了窗,让这风儿朝她面门上吹过去,是想要她的命了。”
晏珽宗颔首听教。
太后叹了口气,对榻上的婠婠说:“我的儿啊,这都是你自找的,我四月里催你生、你不着急,如今就熬着吧。好歹头胎生过了,这一胎也不会有错。”
她上了年纪之后说话略有些刻薄,虽然心里还是疼女儿的,可是这关口还说这样的话,叫榻上尚且阵痛挣扎之中的婠婠委屈地泪流不止,抽泣不停。
晏珽宗脸色变了变,没再和她母亲多说什么,赶忙又回到了婠婠的身边,用柔软吸汗的绢帕一点点擦掉她的泪水和汗珠。
太后那话其实并不是说给婠婠听的,是说给他听的!
谁让他管不住自己,非要七月的时候弄大了她的肚子,她如今自然只有在榻上受着暑热艰难生产了。
是他不好。
都是他的错。
若是他能算好了她最适宜生产的月份让她受孕,她便不用多受这重痛苦和折磨。
皇帝半跪在榻边,给婠婠擦汗时,自己的神情都是紧绷而不安的,眸中都泛着一片自责的赤色血丝。
连手都是颤抖的。
他的这番反应,让太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原来他还真的听入了心中去,知道心疼婠婠的。
她果真没有看错这个男人。
男人们,从来都是只管在榻上舒爽完了就是了的。
怎么可能还有人真的心疼自己的女人会在哪个月份生产?
会觉得这些和自己有关系?
他能听得自己的训斥责怪,并且真的觉得他自己是有错的,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在太后还在想着心事的时候,婠婠已经疼到彻底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孩子在她腹中像是不断踢踹着她的肚皮,抢不及也要瓜熟蒂落一般,折腾得她生不如死。
她唇瓣哆嗦着不敢随意开口嚎哭,顺着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