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明总,我们自己叫车就行。”
吴芳予说道。
“这里可不是中国,还是让我的司机送你们吧……”
明舒语气明朗地建议道。
吴芳予和时筝对视了一眼,就在他们在门口i交谈时,对面的雅间门拉开了,先是出来了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他的头先探出来,大概是上了年纪,已经呈现出一片地中海的趋势,然后又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也穿着和服,肩头画着一枝梅花,显得十分素雅,先出来的男人很恭顺地去扶那个男人,男人站直,个头比一般人都要高,眉眼生得十分端庄而坚毅,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一点也不显老态油腻,反而有种美酒沉淀的醇厚感。
时筝原本浅笑的脸突然凝固。
“时筝君,等有机会,一定要请你去吃神户的牛肉,那里的牛肉才是一绝。”
明舒目光宴宴地说道。
时筝却没有心思去听他的话了,他现在就好像一个突然凝固的水柱,在冰天雪地里,冻成一寸一寸。
那么热烈的视线。
没有人会不察觉。而且只是三米之隔的庭院走廊,灯笼散发着红油油的光,隔着植物,男人侧目看了过来。
这一眼,叫时筝心惊得差点尖叫出声。
他第一个反应是转身,但是对方已经明明确确看到他了。甚至,那一刹那的对视里,有意外的迷茫。
但是,仅仅是短暂的一瞬,时筝就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他背对着走廊,感觉到后面的脚步声仿佛是催魂,直到——
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松阪君……”
是上完厕所的松下智。
他拍了拍时筝的肩膀,又对众人说:“怎么有两个松阪君……”
时筝转过身,就看到了一脸醉眼朦胧的松下智。
明舒把松下智拉到了自己旁边,交给那个叫松阪君的主编。
时筝松了口气,看向对面空荡荡的庭院。等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条走廊也是可以直通外面,并非一定要从他们身边过。
也许他并没有认出自己,时筝想起了自己染白的头发和妆容,他上次见高郁森,还是在去年年初的某个晚宴上,高郁森带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伴,在人群中远远地看了一眼,仅此而已。
命运的价格
“时少,先生在等你。”
就在时筝要上车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穿着人高马大的男人,伸手拦住了他。
是高郁森身边的保镖,时筝记得他,他四下环顾了一圈,就看到在马路对面停着的黑色阿斯顿马丁。
“芳姐,你先回去。”
“时筝?”
吴芳予不认识这个保镖,但是听称呼,心中便有了猜想,他当初接手时筝的时候,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简单,似乎是公司某位高层的儿子,但是他想了一圈,公司里没有姓“时”的,便觉得可能是传言,而且时筝也并没有表现出有后台的样子,吴芳予对此持保留态度,没想到真的是有关系。
不过,这么神神秘秘,反而是像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时筝跟着保镖上了车,车门关上的刹那,一记声响仿佛是打了一耳光那么清醒。
车子里有淡淡的沉香味。
这股味道让时筝一下子掉进了时间的旋涡里,仿佛回到了他和高郁森一起相处的画面。
“这么久不见,连声招呼也不打,可真让我这个老人家伤心啊。”
身穿和服的男人靠在椅背上,手指撑着下巴,鼻梁高挺,削薄的嘴唇里吐出熟稔的话语。
声音悠然如缓缓沉淀的熏香。
时筝第一次觉得这个气味让他浑身不舒适,带着凌厉的侵犯感。
“高叔叔。”
时筝看着前方,如高郁森所愿称呼道。
车子在大街上缓缓前进。
“咖啡还是水?”
高郁森打开车子中间的小冰箱,问道。
时筝犹豫了下,说:“水。”
高郁森微微一笑,把水拿了出来,递给了时筝。
“什么时候来日本的?”
他像个寻常长辈一样寒暄道。
时筝把水握在手里,回到:“今天。”
高郁森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时筝的侧脸上,说:“我还是觉得黑头发顺眼。”
时筝手指摩挲着瓶盖,拧开,喝了口水。喉结吞咽,像是一颗珍珠滚落在玉盘上。
高郁森很大方地看着他美丽的样子,说:“算起来,我们也有很长时间没见了,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时间真是不留情呢……”
时筝“恩”了声,说:“您身体可好?”
这句话触动了高郁森的笑意,使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么慈眉善目。
只是稍纵即逝,高郁森说:“老样子。你和叶家少爷的事,倒让我很吃惊。”
时筝下意识地看向说这句话高郁森,只见他的目光在黑暗里晦暗不明。
“没想到我的宝贝,已经到了要和别的男人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高叔叔——”
时筝按了按头,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好像有无数霓虹灯在晃,连成一片,又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阿斯顿马丁停在了一个红灯的路口,面容沉静的男人,看了眼倒在他腿上的人,手指慢而轻地划过那细白的脸,顺着下巴,落到他袒露的脖子上,以及被领口遮住的皮肤,仿佛是一大片盛开的栀子花,在荒原上熊熊燃烧起来,烧出灰烬和迤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