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骁迈出去的脚步,瞬间停在了原地。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是无法反驳的话,但却叫他浑身血液翻涌,牙关死死咬紧——
他的身体紧绷颤抖,很想很想说不能清白地活着,那性命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世界难道没有公正吗?难道没有所谓的正义吗?!
“卧槽——”而就在这时,客厅当中响起一声惊叫。
在玩手机的任晨雨不敢置信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双手举着手机,大声呼唤道,“你们快看热搜!又特么炸了!!”
所有人都瞬间冲了上来,围拢得水泄不通。
咣当一声,别墅大门也被推开,节目工作人员脚步匆匆,“抱歉,各位老师——”
但话已经不必说出口,客厅当中安静到几乎落针可闻,只能听见几道交杂在一起的重重呼吸声。
大家都太紧张了,因为那个又发长文控诉,又安装隐形摄像头、发布非正常拍摄视频的单亲妈妈,明显是个有病的。
但是,更加令人揪心的是他的儿子——患有重大心理疾病、被建议断亲的患者本人!
哪怕已经报警进行异地行动,但这世界上有什么能快得过“爆发”呢?
可能所有人眼中,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前一秒钟还笑脸相迎,但是下一刻便直接由内而外地崩溃毁灭——
性命,一直以来都太重太重,又太轻太轻了。
“为什么……”黎棠双眼当中满是不可置信,好似失神一般喃喃。
明明都已经在对任何谩骂、挑衅置之不理,明明都已经在尽最大可能拯救,明明一直都在多方斡旋——
为什么还会冲上热搜?难道无良媒体为了流量,就可以枉顾人命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你也敢指点我的人生?
没想到此次话题的主持人竟然并非是官方媒体或营销号——
一个平平无奇,粉丝数量仅仅只有六七十万的生活区小博主“哆哆爱吃可爱多”。
“哈喽哈喽~”视频当中的年轻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舒适宽松的亚麻裙子,在机位设置好以后,坐在了沙发上对着观众们打招呼。
哆哆比了个手枪姿势,挎在自己的下颌,小小酷帅地笑了下,“新裙子已经印染好了,穿上身给大家看看。”
“下面,隆重为大家介绍此次亚麻裙子印染的重大功臣——”她“铛铛”了两声,忽然摇晃花手,展示坐在自己身边的嘉宾,“我们的蜡染专业选手~~~”
一位穿着简搭白衬衫,以及卡其色工装裤的清瘦男生,戴着硕大黑色眼镜,对着镜头十分拘谨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在视频之外,abo小屋的嘉宾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低下头看向了傅予梵放在茶几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患者资料。
即使他已经很快地用手掩盖,但仍然不免露出一角患者的证件照片。
“没想到竟然上热搜啦——”哆哆转头看向了男生,做出夸张口势,“虽然已经认识了半年,帮忙画了很多纹样、雕刻了很多艺术品,但我们好像仍然不熟——”
她又对着镜头嘻嘻笑起来,“所以被拜托录视频的时候,我其实很惊讶。”
在摄像机位录制不到的角落,明显还有不少人,认可一般响起了许多混杂笑声。
“抱、抱歉……”男生表现得还是很拘谨,手指紧紧抠挠膝盖,“也感谢大家——”
哆哆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家乡话安慰,“么事啦,我哋系朋友~~”
她转头看来,眼神很深也很悲悯,“他想给我们讲讲,自从断亲以后的生活。”
哆哆没说两句,就开始拍大腿,又狠狠拍了一下男生胳膊,“素材!这都是素材啊!你这是送上门来让我蹭热度!”
现场又是笑声一片,他们这个小破工作室,大概从没什么规矩。
腼腆男生被夹在中间,好似热锅上的蚂蚁,都头昏脑涨了,“先、还是先……”
哆哆随手卷了个纸筒,假装自己是个记者,递到了他面前,“我先提问——请问‘断亲’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嗯……一开始很痛苦矛盾……”男生仰起头来,就好像在回望自己的过去,“但是,我不后悔将自己‘重新出生’一遍。”
“我从小生活的房间当中,有三个监控二十四小时开着。”他低下了脑袋,垂眸露出苦笑,“我是妈妈的唯一依靠,我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将来——”
“但我唯独不是我自己。”
“我谁都没法责怪,因为妈妈很辛苦,我总是要尽力扮演、去努力照顾妈妈,我不能给妈妈添麻烦,不能学习成绩不好,不能做错,不能‘学坏’……”
男生的脑袋深深低了下来,“我拼命努力,公交车上看书,边吃饭边做题,洗澡的时候听英文……”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哆哆,撩起了自己的刘海,露出个瘪瘪的浅坑,“一旦夜深人静发困,我就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还不够努力,为什么要让妈妈失望,然后就用脑袋撞桌子来获得片刻清醒。”
“我的天啊……”哆哆不敢置信,捂住自己的嘴巴,细看那个浅坑。
“可我妈妈永远不会对我真正满意。”男生在这时闭上了双眼,好似陷入痛苦一般,喉头艰涩滚动,“她……从不夸我,哪怕偶尔的鼓励,也仅仅只是给说教做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