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还……”
艾叶的心底像是被什么撕了条口子,血流如注,汩汩巨响响彻脑海,疼得他忍不住弯腰捂胸折下身,还能好些喘息出气。
“我连这个都不知道,还一意孤行……”
“你又怎么了?”顾长卿伸手扶道。
艾叶猛地甩手,他咬唇不敢言,心中暗暗泣道:“还一意孤行以爱为名试图强行逼他对我敞开心门,都不知他对情爱一事有多深恶痛疾,还偏去挑拨他痛处—— ”
不安,埋怨,痛心等等情感横冲直撞,扰得他每一股呼吸拉扯得都是刺痛。
“我想你该是那之后第一个被他接受的——师父对此事似乎是知而不言,但我猜他当初将你安排到望舒身边定是察觉你能予他一个照应。”顾长卿道:
“看来他老人家此举或许并非无中生有。只是好奇,天天跟他绑一块儿,你真不烦吗?那么遭人嫌的性子。”
艾叶一抽鼻子,抹了眼睛闷闷道:”嫌什么,他多可爱呢。“
“可爱?”顾长卿不可理喻的皱眉反问,语调拐得奇怪:“这世上形容词那么多,怎么偏偏用了这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
“是啊。生闷气的时候可爱,骂人的时候可爱,哭的时候也……可爱。”
“哭?”顾长卿拽出个更高的怪音:“他那怪物从小到大从未闻其哭鸣,就算是吃奶的年纪饿了肚子也没听他哭过几次,你若是说见了光流泪……那能叫哭吗?他那是眼睛里淌水!”
艾叶晃了个神。
生死梦魇里哭得那叫一个欢实,哄都哄不好的,谁懂啊,可爱死了。
艾叶连舒几口气,方能让头脑能清醒后,忽然想起些什么。
“可中了情花毒不是会记不得当夜的事吗?那时直接骗他无事发生不就好了,也就不会留下什么阴影嘛……”
“不记得…?哪有那么好的事。”
顾长卿奇怪地挑了艾叶一眼,扭头稍加思索了,接道:
“同醉酒似的短暂记忆模糊或许有可能。但总归都会记得起来。”
……
……?
……!
顾长卿见艾叶跟中了流矢似的“噌”一声站起身,踢到脚下刚摔在地上的铜盆叮当作响,趔趔趄趄连退数步撞在床沿一屁股跌坐下去,倒吸一大口冷气双手捂住嘴,
指下力大得脸颊都泛白,跟大白天撞了鬼似的眼瞪得溜圆。
而后抱头哀嚎一声:“他都记得!!!”
顾长卿:“?”
所以说那晚事无巨细,从始至终……他是都记得的!
一举一动,一字一句,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装作记不得的模样无事人一般继续与自己交往啊?到底是有多不想提,多难堪,多……
骗人的吧……
他对自己不是有仇必报,有账必算,有话必讲的吗!
艾叶只觉得全身轰隆隆的塌了个彻底,连喘几口粗气,拔腿夺门而出。
一边顾望舒还在补觉,睡得正香,房门“哐”地一声被人踹开,吓得魂儿都差点飞走。
瞪个茫然失措的眼盯着天棚,心脏砰砰跳,好一会儿思考现在在哪儿,不是又地动了吧,难不成进贼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木然一转头,就看到顾长卿和艾叶两人一前一后立在他床头,至上而下俯视着,还都是横眉怒目,咬牙切齿。
窗外黑帐被昨夜的风撕开个小口,阳光自缝隙趁虚而入。
只一束暖斜光似末日余晖一般落在那两人脸上,更添了几分梦境混乱似的不真实。
……
“唔……这是什么倒霉催的鬼压床啊……怎么还化形成了他俩……”顾望舒口中囫囵嘟囔着,一边懒散的举起个手臂,比了个七扭八歪的手诀,口齿不清念道: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诸邪退散,急急如律令……”
隔了一会儿,没再听着什么声,顾望舒又眯起半个眼,瞄见这俩人还立在那,甚至脸比刚才还黑,更加不耐烦地自言自语道:
“什么鬼啊如此执着……鬼兄,麻烦您去吓唬别人吧,你化什么不行偏要成这俩人触我霉头……我只数到三,再不走便要散你恶魂——”
顾长卿忍不下去,一把掰着肩膀给他提拉起来,冲着他耳朵就是声暴喊:
“还有心睡!给我滚起来!!!”
为何避而不谈
顾望舒醒了。
他木然瞧了眼前这掐着他衣领,一脸要吃人表情的,又瞥眼看了看旁边同样气势汹汹的艾叶。
不是梦啊。
离得近,顾长卿衣袍上长久浸在檀香中的余香熏得他一阵阵犯呕。
强忍想吐的心情,双手反扣在顾长卿手上,冷静道:
“干什么,突然想开了,来取我命了。”
“你明知道苏东衡是什么人,为什么还要去见?鸿门宴也要赴?!”
顾望舒眉头一紧,没马上回答,扭头瞪向艾叶。
“你同他说了?”
艾叶浑身一抖,也不知是在怕什么,反正是当即扭开头,不敢与他对视了。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都好到这般无话不说了,我倒成了多余的那个。”顾望舒见他有意躲避,自嘲的冷哼讥笑一声,道:
“顾长卿,要杀要剐随你,但至少也等我穿好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