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吓人了。
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她就不听洛羽的话了。
四个人之中只有洛羽现在还保持着真正的冷静,女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只是拍拍安柠的肩膀,温柔道:“现在先听你木老师的吧,相信我,她不会有事的,你也冷静一下。”
安柠跟具行尸走肉一样被辛慈拽着回了房间,还是辛慈把她按在座位上她才知道坐。
辛慈给安柠倒了杯热水,喂她喝了一点。
温热的液体涌进喉咙,安柠浑身一颤,还没说话,眼泪先落了下来。
“哎,别,别哭啊,没事了。”辛慈结结巴巴地安慰着她,转头对洛羽怒道,“这算什么事啊?一个疯一个傻,你非让我说干嘛?”
洛羽望着窗外的晴空,神色有些冷,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你不会觉得你开了那个头说不完木颜会放你走吧?你是没见过她真疯的时候,而且,”她眼睛微眯,语气有些沉郁的说,“有些事就像扎在身体里的匕首,不是你不说它就不存在的,拔出来固然要溅一脸血,不拔的话,它就永远插在那。”
辛慈抖了一下,“那还不算疯啊?”
而安柠此时也终于像是有了知觉般地站起身,因为体力透支的原因还摔了一跤,没等辛慈去扶她,女孩就像个疯子一样从地上蹿了起来,衝到洛羽身边,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几乎是嘶吼着说,“告诉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她受够了,受够了这种让木颜一个人遭受折磨的日子,也受够了自己的懦弱。
就算过去会毁掉一切,她也要跟木颜一起。
那是她们的记忆。
女孩在失控状态下的力道极大,几乎要把洛羽的手臂捏断似的。
“安柠,你先放开!”辛慈衝上来掰开了安柠的手,洛羽白花花的手臂上可怕的淤青迅速浮出来。
看着那片淤青,安柠抖了一下,神智回来了一点,颤抖着嘴唇说,“对不起,对不起,我……”
“没关系,”洛羽却像受伤的不是自己一样温柔地安抚道,“你先坐下缓一缓,我告诉你。”
安柠被辛慈扶着又坐回凳子上,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洛羽。
女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眼睛依然望着外面的蓝天,缓缓开口道,“我跟木颜认识的时候,她比现在木讷的多,就跟被抽了魂的人一样,整天枯坐在画室里,却画不出来什么像样的东西,因为她的手有很严重的伤,据说是因为之前太频繁的画画导致的。”
木老师的手受过伤?
安柠咬着唇,攥紧了颤抖的手,有气无力道,“您继续说。”
“对一个画师而言手受了伤无疑是致命的,她整天把自己闷在画室里,饭也不怎么吃,我怕她哪天把自己饿死了,就常去看她,她还拿颜料丢我,真是够没良心的,”洛羽怀念的笑了笑,继续说,“后来她的手慢慢恢復了,人也稍微活泼了一点,只是不喜欢跟人说话,直到大四那年,”她顿了一下,垂下眼睛,浅色的眼瞳眼波颤动,“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夏天的雨夜,其他两个舍友都出去了,我那天倒是恰好在宿舍,她浑身湿透,身上还沾着大片的血,披头散发,跟个连环杀人犯一样撞进宿舍里。”
安柠脑子自动构筑出那个画面,原本就痛的心臟像被人死死攥住,痛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洛羽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确定她是否还有勇气听下去,直到女孩艰难地点了点头,她才继续道:“我知道她疯,但还从没见过她疯成那个样子,问她怎么回事她就像没听见一样,抓着一包画画的工具就衝出去了。我怕她出事赶紧跟了过去,结果她就像听不见我的喊声一样一路跑到画室,从里面锁上了门。”
安柠听到锁字的时候,脑子里又浮现出那把带血的美工刀,泪水模糊了眼眶,她却倔强的盯着女人,要她继续说下去。
“我本来想叫保安把门打开的,但又怕刺激她,就通过门上的小孔往里看,看见她只是坐在画布前飞快地画着什么,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就在门外守着,等她再开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洛羽看向窗外的蓝天,“天就像今天这样蓝,她跟个女鬼一样飘出来,依然不听我说话,我往画室里望了一眼,上面是一幅血红的画。”
安柠呆呆地看着辛慈掏出手机,递到她面前,“《野火》应该不是第一幅她以你为题材的画,这幅《残骸》才是。”
手机屏幕被一张血色的画占满,就像有血要从里面涌出来似的。
画的背景是一簇簇血红的曼殊沙华,中心出,立着一个刑架。
一个人被钉在上面,她的表情介乎与痛苦与憎恨之间,一半身体完好,一半身体碎裂,就像个受难的圣徒。
血从碎裂的身体中流下来,滴落在旁边的土地上,晕染出大片的血色,那一块的曼殊沙华也格外妖艳。
画的感情是如此充沛,以至于在看清的第一眼,安柠就觉得右半边身子剧烈的痛起来。
她用左手按住因为剧痛而不断抽搐的手臂,整个人佝偻下去,却只能发着喑哑的痛哼,“啊,啊……”
她已经不记得了,她的身体还记得。
爱她的人也还记得。
“这,这。”辛慈手足无措的想去扶安柠,却被洛羽喝止了,“别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