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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9)

人类离去後,荒烟和蔓草逐渐覆盖了这座城市。

随着季节交替,道路上一层层的堆叠起枯h的落叶。石砖铺成的人行道上,旺盛的绿自砖缝中伸展身姿,那是几棵年轻的行道树,在几次台风呼啸的狂风暴雨中轰然倒塌,於砖道上砸出的裂痕,几周过去,倒塌的树旁开出了几束不知名的白花。

一个雨後的清晨,城市仍朦胧着,昨夜骤雨打落的叶散发着青翠而锐利的气息,使人闻了jg神为之一振。不知从何而来的的一小群狗儿悠悠然的漫步而过。

人类的离开,对那些驯化的动物们不啻於一场浩劫,习惯了饭来张口的宠物和家畜,在饥饿面前,不得不面对选择-找回潜藏t内的野x本能,或力竭衰弱而si,如此而已。

在求生的本能下选择唤起猎食者血ye的猫犬们,在偌大的城市里,仍面临着猎物不足的窘境。幸运的是,随着人类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淡,近郊山区中的部分野生动物也逐渐扩展着活动的范围。就在那群野狗的正前方,一头小鹿,也许是不慎离开了母亲,此时正不安而警惕的注意着狗群。

除了领头的犬只外,剩下的几只狗儿都未配戴项圈,说明了他们多半是在人类离去後才出生的年轻狗儿。也许是刚猎食完,较年长的狗对小鹿并无兴趣,唯有一头年轻气盛的柴犬看着小鹿蠢蠢yu动。

柴犬试探x的向前,几年来的磨练,犬只们明白,在猎捕时无谓的吠叫只会增加失败的机率。小鹿面对柴犬的试探显得不知所措,柴犬见状,正yu更进一步威胁小鹿时,鹿群忽然如风般自一旁的道路中窜出。

狗群连忙让道,小鹿雀跃的奔向自己的母亲,一大一小两头鹿耳鬓亲昵的摩擦着。柴犬不甘的吠鸣,几头雄壮的公鹿在犬只与鹿群中间隔开了一道防线,粗重的鼻息在清晨sh润的空气中喷出一道道白气。

这座城市,正逐渐建构起属於自己的生态系。

狗群首领的毛皮曾经是纯白的,经过岁月与流浪的洗礼後,染上了一层成熟的灰,间或夹杂着几道伤疤,是那段黑暗岁月中留下的痕迹。白狗的项圈是蓝se的,上头用麦克笔书写着牠的名字,那个再也不会被呼唤的名字。

白狗看着鹿群沿着残破的街道缓缓离去,牠还记得街道的那头有一个公园,曾经有许多跟牠一样戴着项圈的狗,陪着人类一起出来散步,散步的尽头往往是那小小的公园。人类在那儿群聚谈天,而犬类在那儿嬉闹追逐。

新生的狗儿不再戴项圈了,如同白狗的族裔们,颈项上一圈乱糟糟的毛发乱翘着。以人类的标准来看,这几只狗作为宠物肯定是不及格的,过瘦的身形,看来病恹恹一点活力也无,一旁的那只黑毛土狗甚至还缺了一只耳朵。

然而现在的狗儿们已经不在意人类的眼光了。

纤瘦而流线的身躯是为了更迅速的奔行,安静而稳重的举止是为了减少多余的t力消耗,身t的残缺只是为了生存而争斗所留下的印记,如此而已。

再过不久,太yan即将升起,炙热的yan光又将笼罩大地,这是一个多雨而炎热的南国城市,白狗不曾学习也不能理解那些地理知识,牠只是凭藉着多年的经验与生物本能明白,凌晨的雨留下的积水,将在烈yan照s下蒸散成闷热的水气。在那种天气下,无论做甚麽,对年轻的小狗或经验丰富的老狗来说都是折磨,这时势必得找个y影处给犬只们乘凉。

狗群们沿着一条笔直的马路前进,大摇大摆的顺着斑驳的双h线前行。当人类还在这座城市中时,这是一条车水马龙的交通要道,一部部的钢铁怪兽在上头横冲直撞,犬只不得不小心依人类所订下的规则前进。如今,年久失修的道路早已gui裂,部分行道树恣意的扩展自己的领地,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树根钻破马路的裂痕,翻起了下方的土壤。

柴犬在人类离开後的岁月出生,作为犬只们自由恋ai所生下的结晶,当然不是纯种的柴犬,然而牠的外貌仍看得出其亲族血脉的痕迹,甚至牠的x格也承继着血脉一般好动而好奇心旺盛。牠追赶着一只惊慌失措的松鼠,松鼠四窜寻找着可以爬上去逃离的树,却不断被阻拦而惶恐的不停改变方向。

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天空中,一只老鹰忽的袭来,一双鹰爪准确的合紧,结束了那只松鼠逃窜的命运。柴犬吓的往後一跳,全身的亮h的毛发竖的直直的,待老鹰飞回空中,牠气急败坏的对着空中狂吠,直到白狗发出几声训斥的吠叫,才又跟上队伍的脚步。

白狗私底下为牠的族裔们各自取了名字,事实上,犬只们的相处并不需要名字,他们自有一套属於自己的方式来辨识彼此,但也许是受在人类家庭中生活的经历影响,牠不自觉的为自己的家人取了名字。

活泼好动的柴犬名字叫小麦,年龄最小的牠,是大夥的小妹,也是大夥的开心果。缺耳的黑毛公犬叫轮胎,在每次狩猎以及遭遇袭击时,牠总是为了大家奋不顾身的向前。黑白相间的母犬名叫吉他,牠的叫声总让白狗想起从前主人弹奏的令人心情愉快的音乐。最後一只hse的壮硕公犬名叫幸运星,在大夥找不到食物而挨饿时,擅长追踪的牠总能带领大家饱餐一顿。

白狗没有告诉大家牠替他们取的名字,就如同牠没告诉大家牠项圈上的记号是甚麽意思一样,牠认为,生活在没有人类的世界中,凭着与生俱来的本能分辨彼此也就够了。

他们来到了一栋废弃的建筑中庭,狗群们各自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趴下,冰凉的磁砖抵销了逐渐升腾起的热气。他们开始休息,等到下午天气较凉了才会再度开始行动。白狗确认了大家都在,并巡视了周围一圈後,才替自己找了个凉爽的柱子趴下。

微风吹拂过空旷的中庭,将犬只们带进梦乡,白狗的毛发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彷佛有一双手再温柔的抚着牠的毛皮,牠不自觉的的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响。

牠睡得很沉,牠梦见了自己躺在主人的怀抱中舒服的午睡着。

白狗睁开双眼时,陪伴牠的只有一片黑。并非朔月时夜se覆盖那种无光的黑,而是彷佛被一片虚无给包围,唯一能感觉的是自己的身t,由如同整个世界只剩自身於此的孤独感所建构,似乎连感情、自我都被其所吞噬的那种纯黑。

这里没有光源,似乎也没有一片可供思维稳定寄托的地面,彷佛失去了上下左右的概念,牠可以真实不虚的站立着,却也可以超脱其限制,自由的向上、向下,然而一切的移动又彷佛都是虚假,无论如何改变,四周仍是一片无止尽且深邃的黑暗,唯一实存的只有白狗自身。

说来奇怪,明明是一片没有光线的空间,然而白狗却能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身躯、四个雪白的脚掌,还有左摇右摆的尾巴。牠想去找自己的主人,却找不到方向,连气味也失去,牠向各个方向嗅闻着,对着虚空狂吠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连回音也被四周的虚无给吞噬了。

牠急得不知所措,只能追赶着唯一看得见的目标-自己的尾巴,不停的绕着圈子。牠感觉不到疲惫,感觉不到饥渴,在这片失去了空间的空间中,彷佛连时间的概念也被ch0u离,白狗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尽管感觉不到r0ut的疲惫,然而心灵的不安与寂寞却夺走了牠所有的jg力。

白狗趴卧在一片虚空中,将脑袋塞进身t,把自己卷成一颗纯白的毛球,尽管这是一片无其他人和狗的黑暗,牠仍不自觉的把头藏起,不愿让他者知道自己正在哭泣。

牠想起了主人,想起了家,想起主人弹着吉他歌唱,而他在旁随之起舞。想起散步的那条长长的河堤,想起他呼唤着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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