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将她前後左右都看了个遍,「没受伤吧?」
「没有。」紧绷的肩膀缓缓垂下来,李乐又变回那副安静收敛的模样,垂着头耸背,「是个会点武功的小贼,无须忧心。」
「哪来的小贼竟然能从你手底下溜走?」
「听闻云州近日有武林聚会,兴许是高手。」李乐的语气和表情都极为平淡,刀尖血se却无声诉说着搏斗的激烈。
「高手竟也要做贼,这世道可真是乱了。」桂玉道,「你刚才下去找什麽?」
李乐摊开手掌,断掉的刀尖碎片躺在掌心。桂玉拿起来看了看,没能看出甚麽,随即扔到一旁。
莫名遇袭让两人都沉默下来,各自陷入思绪中。桂玉也没那个闲心再缠李乐梳头,将外袍脱了,又在枕边放好匣弩以备不时之需,要熄灯前李乐却抱着被褥回来。
下榻时桂玉便要了两间房——一是桂玉不缺钱,二是两人都习惯彼此待在附近的同时有自己的空间,如同她们在将军府里的小院。
「冒昧了。」李乐垂着头,语气透着明显的困窘,「仆担心,殿下的安全,请允仆待在同房……」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桂玉侧卧在榻上,笑道,「想陪我睡便直说,位子挺大,快快上来。」
李乐却退了一步,「仆睡地上足矣。」
「别啊,地凉,病了怎麽办?」
「在关口时更寒、更冷,也未曾病过。」李乐将被子摊在房门附近,虽说是在同间房,两人的距离却远得很,中间还隔着小几。
「那你何必去呢?」桂玉脱口而出。见李乐将脸撇过去,又放软了语气,「看来舅舅还是让你吃苦了。」
「仆吃苦,理所应当。」
桂玉g了g笑,翻身下地来,不分由说抱起李乐带来的被襦,回头铺在紧临床榻的地方。
「你不靠我近一些,若是有意外又该怎麽保护我?」
李乐被这正当的理由说服了,再说也不是同睡一榻,於礼而言不算毫无分寸,於是她捻熄灯芯後顺从躺下。
刚到将军府时,两人曾有过一段同床而眠的时光。
那时桂玉只有六岁,还是个沉静内敛的小公主,她们几乎时刻待在一起,只要分开太久桂玉就会慌慌不安。谁来哄都没用,非得找到她後才肯安分下来。
就寝时也是如此,总是红着眼眶静静地看着她,分明一句话都没说,年幼的李乐却能从中读出无尽的委屈害怕。
她需要我。於是小李乐屈服了,y撑着和桂玉睡同一榻。
晚上她缩手缩脚抱成一团浅浅地入眠,桂玉翻个身动动胳膊她就会惊醒,桂玉本人睡得倒好,抓着她的衣角一觉到天明,ga0得她白天都恹恹的提不起劲。
月余後她实在受不了,试着翻墙逃出将军府时被桂玉逮到。尊贵的小公主不闹不吵,就在墙脚抬头看着她安静地掉眼泪,豆大的泪珠不断从圆滚滚的脸蛋滑落。她心慌意乱,只好从墙头跳回来拿袖口在对方脸上一顿乱抹,好好一张脸被她抹得通红,人都弄蒙了,眼泪也停了。
为了将她留下来桂玉才终於退让,慢慢地让她搬到隔壁屋去。
夏夜有些燥热,李乐抱紧冰凉的刀鞘,睁着眼躺在地上。她想像自己仍在玄武关,一个人待在小帐中,外头是风沙与冰霜,还有雁啼与马鸣。慢慢地,心头烦躁才被北方寒风吹熄。
隔日桂玉带着李乐出了城,打马往西北走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名为清泉的小镇。此镇坐落於清泉山庄脚下,故此得名。
小镇内外热闹非凡,尤其镇外郊处,搭着宽敞的擂台,上头红旗飘扬,金线绣着人头大的「刀剑会友」四字,随风飘扬。周围人有些抱剑、有些佩刀,亦有人赤手空拳,站在人群里看擂台上的人b武过招。
这刀剑会友,乃是由清泉山庄举办的武林盛会,号召南武林群雄一聚,可不是随便哪个力气大的莽夫便能参加。名门正派、英雄豪杰,清泉山庄自然奉上请帖相邀,无门派、无名头的散人想一争头筹,必须手执邀帖方能踏进山门。
若想争得邀帖踏入山庄,只需在清泉镇擂台上连胜三场即可。
两人挤在人群里,连看了几场b武,此时台上使刀的汉子正追着另一人打,胜负已分,没什麽好看的。李乐看了几眼便回头看向桂玉,她疏起男子发髻戴着幞头,上了些妆遮掩柔气,又换一副炯亮眼神,确确是个清秀少年郎。
李乐听她说起刀剑会友时知之甚详,似乎早有计画要来此。可她还是不懂,桂玉莫不是要和武林人一争虚名?争到了又如何?这和她们有什麽g系?她疑惑时不会多问,只是默默想在心里,往往沉思半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台上局势已明,桂玉仍兴致盎然地看着,「乐乐看,那小郎君也是个用弩的。」
李乐望去,看了好一会才找到被扔在地上的臂张弩。被追的人是个瘦弱少年,看起来b她们还小几岁,左滚右闪,狼狈不堪,当众哭求道,「师父让我下去吧,再这样我就要被砍si啦!」
台下众人都被这幕逗乐,连作主判的山庄门生亦背过去窃笑,原本刺激热血的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弩箭杀伤力极高,在战场上大有用处。」李乐道,「可臂张弩上弦耗时,擂台狭小无处施展。切磋讲究技巧,而非杀伐,以弩应战,难胜。」
「小郎君拿的可不是普通的弩。」桂玉笑道,「那钩心的型制不同,弩机宽厚,必有玄机。小郎君若是沉着应敌,胜负或许难说。」
李乐闻言多看了几眼,要是让她看刀,她一下就能分出刀身几尺几寸长,却分不出那柄弩有什麽区别。
那小郎君在台上0滚打爬,台下师父终於允他下场,骂骂咧咧地训他不争气。这对师徒就这麽众目睽睽下一骂一挨,也不嫌丢人。
桂玉拉着她的袖子,眼神闪亮,「走。」
两人钻过人群往那小郎君的方向挤过去。那位师父看上去约莫不惑,下巴留着小须,x前配戴一副黑黝黝的铁锁,发丝油腻,衣着脏w不堪,十足落魄。他指着徒弟一顿碎念,中间几乎不带歇息,好像有一套数落人的文章存於心底捻来即用。他念到一半抬眼和李乐对上视线,立时气得吹胡瞪眼。
「是你!」
李乐想起来了,这不是在食肆纠缠使拐小娘子的登徒子吗?她下意识将手握上刀柄,对方见了马上後退,换上慌张的表情只差没跪下来,「nv侠且慢!在下弱不经风细如蒲柳望秋而落望冬而枯,万万经不起您碰一碰,您要什麽好好说,不劳您动武累了胳膊。」
李乐被他这串话说的一愣一愣,差点以为自己才是坏人。
「你认识?」桂玉奇道,李乐便将在食肆里的事全数告知。
听到李乐说他是登徒子时他挥舞胳膊道,「你放p——」
李乐一个眼神转过去,他又低下声音,「我、我是说,在下并非那样的无耻之徒。
「在下师承围地千机楼,受楚庄主相邀来此参加会友,yu重振我千机楼技压武夫的威名。话说我师父建门立派之时曾发下豪语——十载滚木尘,千机压武夫。尔等可知,他老人家当年威震江湖,甚麽南泉北风都还不存在……」
「咳嗯。」瘦弱徒弟清了清喉咙,他才恍然道,「喔,先不提此事。总之我们师徒可是拿着请帖的客人,谁知在道上遇见点水会那帮粗人,仗着会几两功夫把咱的请帖和盘缠都给抢了,在下拉着脸皮好说歹说,那小娘子就是不理。我不过是讨回自己的东西,你这瓜娃子还说我是登徒子?」
一旁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