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我找你一千年,由碧落到h泉。卿舞,这是我第一次唤你的名字。”寂禹自言自语,小心翼翼抚上她的脸颊。也只有现在,在她昏迷的时候,他才可以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不被打扰。
数十万年也只有这一次,这一刻就好像千万年那样长久。
月影中央,夜已凉透,子时近。卿舞全身泛烫,散发着柔光,室内充盈着百花争yan时的浓郁芬芳。她闭着眼,身子升到半空,漫天闪烁的点点繁星旋转聚合,越来越多,越来越亮,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冰茧,隐隐约约看到茧内,卿舞一身莹白se银罗,粉黛未施,静息打坐。
寂禹0着彻骨冰冷的茧,眼眶中竟充盈着泪光,有些欣喜若狂:“你就要回来了……”
寂禹本是天界云麾将军,无数英雄忠烈魂魄的结合,修成神将。天帝委以重任,守卫若水之滨。那时天帝喜得长孙,大庆九九八十一天,四海八荒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去捧场。就因在瑶池仙境的惊鸿一瞥,他向天帝请辞,自愿去守卫邀月殿,至今已近三十万年。
天地初开,混沌初定时,由五彩光华凝成的的一只金斑喙凤蝶,名唤卿舞。凭着强大的意识,创立了超然于六界之外的邀月殿。上古神祗,地位极高,就算天帝也要卖她几分面子,她却从不过问凡尘琐事。
邀月殿,青石铺路,白玉为阶,仙云堕影,啼鸟清鸣。殿内撩开及地的层层白纱,她坐在那小叶檀的床榻上,左手对弈右手,颦眉销黛。或在那梅花雨中,曼舞婆娑,清颜白纱,青丝墨染,她就在那里起舞。
卿舞每十万年都要应一次天劫,化茧重生,已续长生之身。但须剥离出一条情丝,那上面带着内心的ai嗔痴恨等六yu,只有剥离出yuwang,她才可以继续无情无yu地守护天地法则。
十万年前,寂禹将她剥离出的情丝埋在东泽之东的菩提林中。
她倚在白玉栏杆上,殿外的漱宁池,数千锦鲤嬉戏畅游。池中那弯沉影月映着她的容颜,自己的心已被冰封,却突然一阵刺痛,像针扎一般,莫名地留下一滴眼泪。
不料那水中月得她天地jg华滋养,竟化ren形,一个粉雕玉砌,冰清玉洁的美人。
“正巧这邀月殿还缺一个侍婢,你便唤沉影,随本座好好修行。”
沉影0着自己的冰肌玉骨,看着她的容貌竟与神nv有几分相似,还可成仙,喜从天降:“谢主上大恩。”
神魔大战,天地秩序一度混乱,六界生灵涂炭。为避免造成浩劫,她率领寂禹赴九十九重天之上,yu替天帝解除天庭之危。
天界十万天兵与魔界无数妖众展开激战,征战杀戮,举目望去,遍地是残骑裂甲。
魔尊身受重伤,已屈膝伏法,却趁众神不备,祭出魔界jg元赤炎业火,向卿舞攻去。明知已无生路,便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主上!”寂禹大喊一声,一剑绝杀身边数千妖魔。
卿舞一时反应不及,已不能躲闪。此时惊人一幕,从东泽之东赶来参战的紫微星君褚翌挡在了卿舞面前,护住她的身子。
“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她白沙上绘出朵朵蚀骨妖yan的彼岸。他的声音只有她听得见:“只要你无事,我便心安。”
她没事,可他几十万年的修为灵识被业火焚毁殆尽,就连灵魂都已破损,只剩下一副躯壳。她才细细看清他的眉眼,不愧是天界星宿之首,主管人界兴衰的紫微星君。剑眉星目,薄而坚定的唇,俊秀飘逸。青山黛se,在他的映衬下赫然黯淡了光华。
她0着自己的心,为什么它在跳动?
东泽之东,由四方瑞兽看守的的千里菩提林,是创世神心血所化。他本是找寻自己丢失的坐骑白泽,却不料在此处捡到一缕情丝。触手生凉,正诧异之际,那情丝竟化作红线潜入他心房,从此使二人命格紧紧纠缠在一起。
她请他入邀月殿养伤,亲自帮他度回失去的灵识修为,寻得仙芝灵草。日日病榻前悉心照顾,那条情丝将两心相牵。
此生契阔,与子成说,姹紫嫣红间,与君执手,共赴白头。幸运的是他们b凡人幸福,他们还有永生。
寂禹临走前,将他叫到漱宁池旁,细心嘱托:“本以为我可以陪主上直到天荒,可如今她有了你,紫微星君为她连魂飞魄散都不怕,我便把自己的职责交给你。好好守着邀月殿,好好守着她,答应我好好ai她!我将云游四海八荒,不再回来。”
他回到殿内,看着她目送寂禹离开,紧拥住她的身子,却听见她说:“他走了?他在这邀月殿外整整二十六万年。我的心虽被冰封,但我知道他会用成百上千年上的时间看我下完一盘棋,跳完一支舞。甚至这二十六万年,我们说过的话还不到百句。但是我勉强不了自己,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褚翌我们好好厮守终生,哪怕时间短得就像凡尘的一世夫妻。”
他给了她几十万年来未曾有过的快乐,他作画,她赋诗,他吹箫,她以琴相和。得成b目何辞si,愿为鸳鸯不做仙。
金斑喙凤蝶最善舞,所以天帝请她助若水nv神训练瑶池歌舞,已恭迎西方佛陀尊驾。她笑意盈盈0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答应天帝请求,回来再给他个惊喜,留褚翌独守邀月。
他记得那日沉影将一壶琼枝玉酿端来,与他解渴。对于这个侍婢,可能因为她长得几分像卿舞,他便从未有过戒心。
到今日他才知道那是一壶忘忧草,喝下它,便会将自己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错认成自己心头挚ai。
不知昏睡了多久,当他醒来时,沉影已在他怀里哭成个泪人:“奴婢也想和君上厮守,可是主上也ai慕您!既知此生和君上有缘无分,若主上知晓,定会将把婢子打回原形,圈禁在漱宁池中,妾不想再做那无心的水中月影……”
他拥着她,毫无感情说道:“那我便取了她的心与你,我们说好的要厮守终生!”
“嗯。”她答应着,那么理所当然。那滴泪,她复制了卿舞一半的记忆。当看到君上对主上柔情似水,百般呵护t贴,影子是没有思想的,她潜意识告诉自己她就是这邀月殿主。
月余,当她回到邀月殿,物是人非。
与天界相连的十里梅林,他转身看向她时眼神冷峻轻蔑。四目相对,静谧无言,他手中的离何剑寒气摄人,左右抖动铮铮作响。他执剑向她心口刺来,本可还手,却必须顾及着腹中骨r0u。她眉头紧皱,那一剑真真实实刺入她的右x。
“为什么?”当她看到他拥着沉影,便明了一切。
他冰冷的回:“只有你的心才可以与她自由。”
她绝美的嘴角扯出苦涩而倾世的笑:“是吗?”身子向前一步,剑又入r0u几分,血沿着剑刃滴滴缓缓而下,浸透她那曳地的白纱,远望之下似朵绚烂而绽的红梅。
“那我呢?”依稀间腹部疼痛难忍。
“只有沉影才是我心头挚ai!”语毕猛地用力,剑一下子穿透她满若漫天梅雪的身子。
往日生世相守的承诺就是如此可笑,她眼中怒火烈烈,一双凤眸光华流转:“所谓海誓山盟,付之一炬,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将心拱手相让。”
紧紧握住剑柄,一下子将离何剑拔出。双手紧捂住x口,鲜血从指缝间溢出,目光灼灼盯着他无神的眸子:“我又岂会让你们轻易相守!”
风挟着漫天飞舞的红梅,将她的身躯团团包围。十指纤纤,长袖左右一挥,那些红梅伴着她随风而去,直冲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