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这里显然不是出去的路。
小路尽头,是一片空旷的绿草地。
圆形的场地,中央是一个小型的喷水池,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使用,高伫中心的白天鹅上缠着几根长长的藤蔓丝草,乍一看去,像被蛛网困住了似的。
场地外围架着一圈浅黄色的秋千,因为年头太久,大部分坐板都有了断裂的迹象。
洛繁星朝正前方望去,视线刚好被白天鹅挡住。
一片昏沉的月色中,她只能看见两根绳子在半空中轻轻摇摆。
喷水池边,立着一块画板、几支笔和几张白纸。
夏夜的晚风,呼啦啦的吹着。
画板上的笔被风推着走了一圈,纸便跟着得了自由。
废稿散落一地。
其中一张飘到洛繁星脚边,画的是一对身穿婚服的新人。
她弯下腰,将稿子拾起,借着手机的光芒认出画上的两人是今晚订婚宴的主人公。
又是一阵风吹过,画板也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微的‘砰’的声音。
半空中,那两根轻晃的绳子停止了动静,半秒钟后以更大的幅度重新动了起来。
洛繁星抬起头,正好看见这一幕。
而后,白天鹅下出现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
她披散着长发,穿着黑色的裙子,赤着脚踩在草地上,半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向画板,将掉落在地上的纸和笔一一捡起。
两人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洛繁星的唇紧抿,心跳不自觉加快,终于,在女人起身的那刻看清了对方的脸庞。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
篮子里的葡萄滚落一地,在互相的碰撞中挤压出紫色香甜的汁液。
黏腻又暧昧。
洛繁星如同僵住了一般,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许一诺也怔住了。
六年后再度重逢,眼前的一切,像一场梦一样。
洛繁星手里攥着稿纸,无心去管地上的葡萄,后退着想要离开。
隻可惜,许一诺的反应比她的更快。
她刚想回身,对方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洛繁星~”
不难听出,这声呼唤中隐含了一点压抑又克制的喜悦与期待。
洛繁星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心脏某处隐秘的角落像被针刺了一下,瞬间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痛。
“好久不见。”
无法抑製话语中的颤意,她悄悄别开头,不再去看那张美丽的脸。
那么明显的悲伤语气,敏感如许一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羞愧心起,她主动退让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吗?”
“对不起。”
对不起——
听了太多次了。
洛繁星摇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唇。
她应该离开的。
可抬眸的一瞬,正好看见一双沉静的眼睛。
那里面有内疚、有悲伤、有痛苦,以及一点无人知晓的的爱与依恋。
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事——
年少的许一诺、成年后的池锦西。
整整六年过去,她也无法忘记。
回忆持续了数秒,回过神来,对面的女人已经不见。
仿佛梦醒般,洛繁星的心倏地一痛。
等低头时才发现,对方正蹲在自己脚边捡地上的葡萄。
黑色的裙角垂落,落在女人的脚踝上方,衬得那处裸露在外的肌肤愈发白嫩无暇。
女人的头髮很长,散落后近到软腰,黑发贴着黑裙,几乎融进黑夜的阴影中。
真的不是梦吗?
洛繁星怔怔着,转眼间,对方已经提着篮子站起。
“刚摘的紫葡萄,很甜的,吃完了再走,可以吗?”
近乎哀求的语气,让人不忍拒绝。
洛繁星杵着,眉头紧紧皱起,还没来得及回答,右手手腕已被人轻轻握住。
许一诺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洛繁星,将人带到了秋千下。
“那边有水,你坐一会儿,我洗完了葡萄就过来。”
洛繁星在秋千下站着,许一诺一个人朝着角落走去,不多会儿,她将篮子放在地上,自己也蹲了下来。
原本寂静无声的空气中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洛繁星望着那蹲着的细瘦背影,心口莫名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情绪。
许一诺再回来,双脚踩满了水。
她似乎忘记了从前发生的事,拉着洛繁星一起坐到了秋千上。
篮子里的葡萄刚洗过水,她一点也不在意,仍固执的将篮子抱在腿上,很快,裙子下半身便湿了彻底。
混着葡萄香味儿的水珠穿过裙子,浸在腿上,像珍珠似的沿着小腿落下,无声无息消失在草间。
夜风正大,吹的人浑身冰凉。
洛繁星伸手想将篮子接下,手心却被塞进一枚湿漉漉的葡萄。
“尝尝么?”
许一诺左手抱着篮子,右手给自己也抓了一颗葡萄。
洛繁星垂眸,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许一诺的手。
“裙子湿了,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