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对话,犹在耳边。
一切都是被动的承受。
自始至终,许一诺从未做过任何选择。
洛繁星心口一震,恍然间终于想通,为什么对方说要离开,自己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
与两人过去那段恨爱纠缠的感情无关。
只是因为,有个最重要、也最该问清楚的问题,她从未问过。
小学的教师宿舍,就建在教学楼后面,六年前洛繁星刚来的时候,只有一层简陋的小平房,后来支教的老师多了,县政府便拨了一笔钱,在原本的基础上加盖了两层。
因为资金紧缺,隻简单装修了第二层,第三层暂时还不能住人。
这次回来,她住的就是二楼的空房间,至于许一诺,则一直住在她以前的宿舍。
隔了一层楼而已,真正走过去,却像走了千万步般艰难。
夜里十点半,洛繁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能睡着。
思来想去,还是披着大衣下了床,悄悄来了一楼。
走廊尽头的小房间。
许一诺静静坐在书桌前,就着台灯的光,认真翻看着一本小学英语教材书——
是洛繁星上课时曾用过的书。
她的嘴唇紧抿,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偶尔蹙起的细眉,才会露出一点纠结的留恋。
放弃是件很难的事。
犹豫了很久,她才将那书重新放回桌角。
脚边的小太阳,不断有热意往外散出。
许是想起收到这份小礼物时的喜悦心情,她的唇角总算涌出了一点笑意。
暖炉很便宜。
真正无价的,是那份被人关心的沉甸甸的心意。
她不可能不把这份心意带走。
床侧的行李箱,隻放着电脑和两三件冬天的衣服,如最初来时那样,私人行李少的可怜。
洛繁星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女人背着身,站在箱子前发呆的场景。
“我敲了门,你没有回应——”
熟悉的声音响起,将思绪打断。
许一诺应声回头,看清来人的脸后,表情微微怔了怔。
竟然是洛繁星。
三个小时前才见过,该说的话也都说了。
怎么又来了?
短暂的惊讶,很快便被平静取代。
“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所以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
洛繁星摇摇头,往前走了两步,也看见了半空的行李箱。
“还在收拾东西?”
“嗯,就快好了。”
一楼的房间,窗户依旧是老式的木窗,外面的风一吹,冷空气便透过窗缝直往屋里钻。
四周的温度有些低。
洛繁星站在灯下,大衣底下是一件薄薄的长睡衣,颊上的肌肤被灯光映得泛出一层淡淡的粉。
看起来,是已经睡下,结果又重新起了床。
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许一诺皱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书桌下,小太阳冒着红光,仍在努力发热。
洛繁星走到桌前,眼睑微微垂了垂,片刻后转过身,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
“明天早上几点出发?”
“六点半有一辆货车进山,准备坐他们的车走。”
所以,这么晚过来,就只是为了问这个?
许一诺越发不解。
“怎么了吗?”
洛繁星抿抿唇。
“我房间的暖炉坏了,既然你要走,这个——”
说着,她伸出手,指了指桌底的小太阳。
“这个你应该用不上了,给我吧。”
竟然是来要暖炉的。
许一诺闻声愣住,直到空气中再度传来那道柔和又低沉的女人声音,才稍稍回过了神。
“明天早上六点二十,我过来拿,方便吗?”
只是个不值钱的暖炉而已。
似乎,在洛繁星看来,拿走它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请求。
许一诺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拒绝。
但她迟迟没有点头。
“明天我会经过县里,我让人送一个新的给你,可以吗?”
很合理的建议。
洛繁星仿佛毫无察觉,依旧不肯退让。
“你这个可以用,为什么要买新的?”
“你不想给我?”
“你打算把它也带走?”
一连三声质问,越来越接近真相。
从未在人前流露出丁点对坪山的不舍,就这样被说中心事,许一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别开头,不敢再看那双温润深邃的眼睛。
沉默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这台暖炉,是学校发给我的,也是我在这里待过的证明,我想带走它,留个纪念。”
留纪念?
许一诺才不是什么喜欢留纪念的人。
十六岁那年离开学校、离开从小居住的家,跟着舅舅去国外生活,她也没有从国内带走任何所谓的纪念品。
洛繁星的喉咙动了动,像在喃喃自语。
“你不想走——”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刮木窗的细小呼声。
许一诺没有听清,表情疑惑。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