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宅屋中的变化不大,简约的木制地板,陈旧的家具散发出的气味,g起吴泰南十多岁在这间屋子里长大的回忆。
吴泰南进门後,睁睁地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沉静在记忆中良久。头顶传来踩地挤压的脚步声,他猜测其他几个兄弟应是也都在家。
五十年过去,不知是否养父曹东宝还记得那最後的餐桌对话,不知他使否依然保有宪兵司令的思想。
「泰南,在j舍里面,有些j特别ai尝试,尝试着舞动牠们的翅膀,想要展翅翱翔,逃离安全的j舍控制,但j是不会飞的,就像人一样,那些越是活跃、越是想逃离j舍控制的j,最终下场就会像—恩……你眼前的这盘烤j,你懂吗?」曹东宝曾经这样说过。
吴泰南甩甩头,心中五味杂陈。曹东宝如今已经百余岁的高龄,且没有自主意识,曾经不可一世的曹东宝,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他,仅是个失智的老人。
过了半天吴泰南才脱下鞋,但正当他准备踩进木板地时,外头庭院传来曹家姊弟等人的聊天声。
「姊,你说,吴泰南有没有机会说服爹,把这块地卖了,咱大家都能分些钱?」小妹曹五君问。
「我看很难,吴泰南那个x,根本没把钱放在眼里,他整天只想着革命,追求遥不可及的乌托邦世界。」
「那你还把他叫来g嘛?」脾气暴躁的曹三君,刚才已经输了一圈,口气自然不好。
「看看老爷子是不是跟他说说话,便能了了心愿。」
「也是,爹这活了一百二十多岁了,都能成妖了,我们活到现在啥也没分到。」曹五君叹道。
「难怪人说,心有寄托便能活得长久。」
「和平,你那杯茶,有下粉吧。」曹五君问道。
「有,当然,」曹和平回应,「但说也奇怪,我们大家都轮流每天送上毒茶了,你说怎麽,这老头子就是依然每天活蹦乱跳。」曹和平不解说道。
「对,真是奇怪,难不成他早看出来,我们送上的茶有毒?没喝?」
「别乱说,我明明看见他喝下去了。」
「是吗?」
「好了,小声点你们,不想把事情ga0砸就安静,这毒茶是慢x的,检验不出来,迟早会发作,就看这次吴泰南的效果了。」曹二君制止姊弟们继续说下去。
「反正吴泰南他又听不见。」曹五君嘀咕着。
门後的吴泰南是听得心底发凉。他们没注意到,吴泰南已经戴上现代科技的助听器,听力与一般人无异。
据吴泰南所知,曹家姊弟为分这块地的财产,已经多次与养父闹翻,但因为曹家官邸位於复兴市中心,地理位置佳,不少建商汲汲营营想取得这片地的所有权,姊弟们五十年来,说什麽就是不肯放手。
走入厨房,吴泰南随手便把毒茶给倒进洗手槽,深褐se的毒茶沿着槽底流进排水孔,留下淡淡的紫se痕迹。
吴泰南觉得这个城市的人都疯了,尤其曹家这口子,疯得最彻底。
楼梯扶手是木头涂上一层反光漆,长年使用下已经黯淡失去光泽,吴泰南依然认得某几处支撑架是有断裂,必须避免去碰撞那些地方。此刻吴泰南有种近乡情怯感。上楼走到底,便是养父曹东宝的卧室,他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在这之前,吴泰南已经思考过千百种久违的打招呼方式。
养父曹东宝正安静地坐在一张躺椅上,面部仰望窗外天空,像是在欣赏着蓝天白云。
吴泰南这瞬间,莫名想起了小时候张国英最後在小房间里,跟他说过的话。失明的张国英,似乎给他一些建议,但年久忆衰,吴泰南总是想不起来,张国英在人生的最後,究竟给了他什麽忠告。
正当吴泰南陷入回忆时,仰躺着的曹东宝先开口说话了,从他嗓门里发出沙哑的气音。
「啊,我们家那只想要自由的j,可终於飞回来了。」曹东宝微微笑说。
「我回来了。」吴泰南本想叫声爹,但最终还是没能喊出。他这辈子没叫过曹东宝爹,在吴泰南心中,唯一的父亲永远只有张国英。
「怎麽样?获得自由的感觉,充实吗?」曹东宝问。
「复兴市……不,整个番薯岛的人民,从来没有自由过,以前没有,现在又更加困难了。」
曹东宝的侧脸,看起来像是无数条小树g盘结而成,皮肤皱褶地几乎看不到眼睛。他嘴角微微抖动,吴泰南把嘴角抖动视为笑容。
「无论生在什麽年代,无论多努力反抗社会,都不可能获得完全的自由,懂吗?」
「不,若政府有所作为,番薯岛的市民会更加平等自由,我们缺乏的,是有作为的政府。」吴泰南强烈表达心中的不满。
曹东宝显然是没太多力气与吴泰南争论,他仅仅是说三句话,便让自己气喘吁吁。吴泰南想把躺椅推到yan光直s不到的地方,免得曹东宝暴露在过强的yan光底下,但他使尽全力试图推动躺椅,躺椅却纹风不动。
正当吴泰南感觉奇怪,他查看躺椅下的支架时,曹东宝说话了。
「别白费力气了,泰南,这个社会终究是会走向毁灭的,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所做的都是徒劳无功,多为自己想想吧。」
吴泰南无法反驳,因为走向毁灭的预言,他在白兔皮预言书上也有看过。
正当吴泰南检查躺椅下的支架时,发现那支架紧紧连在地面,再靠近仔细瞧,吴泰南才发觉,原来躺椅是从木制地板上长出来的,而躺椅旁边还有数条紫se痕迹。
吴泰南很快认出那淡紫se痕迹,来自刚刚的毒茶。
张东宝长年来,都将毒茶倒在地上。吴泰南的心里稍稍安下心。
然而,当他站起身时,却发觉方才坐在躺椅上的曹东宝已然消失,取而代之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颗长在木制地板上的小棕梠树。
棕梠树长到天花板,又弯着腰,往窗外继续长,yan光照进室内,让棕梠树显得生气b0b0。
「这……」吴泰南大惊失se,他退到墙边,久久无法言语。
而片刻後,曹陆军推开门,走进来便对着吴泰南说:
「曹二姑姑想看你有没有把茶给爷爷喝,他怕你忘记了,而你果然是忘记了。」
说着,曹陆军端着一杯相同颜se茶,走向那颗棕梠树,说道:
「来,爷爷该喝茶了。」
接着,陆军把茶倒在棕梠树旁边的地板上。
茶渗入地面,出现新的一条淡紫se,而曹陆军满意的点点头,又退出房间
番薯岛七十五年後,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有房子的人,一种是没房子的人。吴泰南属於後者。
走下楼梯时,吴泰南不禁想起自己的身世。
吴泰南的爸妈,没有留给他任何东西,甚至连个可以躺着睡觉的婴儿床也没有。
所有一切,都只能靠他的双手,而他至今三十多岁,把时间花在追求遥不可及的「自由」上,是否一切都太过不真实。
他何尝不想要有个温暖的家。
吴泰南看着曹家宅,这个看似与他有关,又与他无关的地方,心里有些动摇。
「老爷子有说什麽吗?」曹二君慢条斯理的说。
「没说什麽。」吴泰南态度冷漠。
「唉,怎麽这麽冥顽不灵。」曹五君摇摇头。
而吴泰南见没有人要招呼他,便决定先行离开。
「他们把一颗棕梠树当作是曹将军,他们是永远无法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