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起来,银幕放出画面,声音乍响。
………
一直到深夜,漆黑车身的桑纳塔穿过张灯结彩大道,停在院前。
钥匙打开大门。
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躯高大,步伐稳健,将脱下的军帽与外套挂在左手臂弯。
他的五官轮廓冷峻,看上去和水川足有八九分相似,只脸侧有一时未打理的短胡茬。
轻轻推开房间门。
书桌上的墨绿台灯静静亮着。
兰听寒坐在桌前,手边摊着一本书。
水毅往里看,压低声音,“……都睡了?”
兰听寒侧身。
大床铺上,夜风吹散轻微的酒气,三个人睡得四仰八叉。
水鹊夹在中间,头枕着荀定的手臂,脚搭着压在水川的腿上。
脸颊睡得红红。
窗外烟花升起,在空中绽开。
“砰砰砰”的几声,完全没打搅到屋里三人的睡眠。
水毅放轻脚步走进来,眼神柔和地看了看,最终将礼物盒放在床头。
眼睛微眯,他突然发觉水鹊左手腕上的手表,和他要送的礼物盒上标志一样。
水毅目光沉了沉。
………
大年初一的上午。
住宅电话铃声响起。
水毅从书房出来,拿起黑色胶木的话筒。
另一头是青年人隐含雀跃的话音。
“水鹊,你有时间吗?我、我现在到了海城……”
“好多天没见了,我有点想你,这里我人生路不熟,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出来和我逛逛?”
李跃青在电话亭里,彻夜的火车,他浑身非但没一点疲惫,神清气爽,甚至兴奋得额头冒汗。
他高兴过头,连水鹊当初说会是谁接电话也忘了。
电话那头传来沉稳的男声,“嗯,我会替你转告他的。”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4)
水鹊蹲在后院门前漱口,牙膏白沫儿水咕噜咕噜吐到沟渠里。
太阳堪堪悬在树梢上,大年初一空气清寒。
这会儿才九点,他原本是想要睡到正午起来吃午饭的时候的,但是在乡里待的时间一长,平时习惯就是七点多就起来。
即使昨晚是后半夜才睡,水鹊今天早上还是在惯常的时间睁眼。
他翻了个身,把荀定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挪走,多睡了一个回笼觉。
再起床也不过八点多。
早上吃甜酒小汤圆。
甜酒是水鹊从谷莲塘带回来,李观梁酿的糯米甜酒。
小汤圆是昨天做完剩下来的。
这一餐吃完正好。
水鹊打着哈欠走进从后门走进厨房,锅里的汤圆飘着糯米甜水香。
他泪眼朦胧地问:“听寒哥,你不困吗?”
一大早就在煮汤圆。
他分明记得他们睡着的时候,兰听寒还没睡,坐在书桌看书。
兰听寒笑了笑,没回答。
揭开锅盖而升起来的热腾腾水汽,化雾朦胧了他鼻梁上架的玻璃镜片。
兰听寒装满了一碗甜酒汤圆,递给水鹊,“自己吹一吹凉再吃。”
水鹊想,要是兰听寒的精力能够分给他一半就好了,别的不求,只要让他看那些书不会犯困。
他坐在客厅的圆桌上老老实实吹汤圆的时候,水毅穿着家居服,踏着红木阶梯下来。
“爸爸!”水鹊高兴地打招呼,“你昨晚几点回来的?等你我都等得睡着了。”
在熟悉的家中得见多年未见的孩子,水毅原本冷峻的五官轮廓,都化得温和。
“三点多。”
他抚了抚水鹊的乌发,刚起来洗漱,还没有梳理的发丝,黑亮蓬软。
“对不起,爸爸没赶上年夜饭。”
“没关系。”
水鹊能够理解,他点点头。
兰听寒从厨房里走出来,“毅叔,锅里还有汤圆。”
水毅点头,“好。”
他进了厨房,再端着碗汤圆在水鹊对面坐下。
难得新年温情,水毅看着穿了厚棉袄的孩子,“有没有看到爸爸送你的礼物?”
“我一醒来就发现了。”水鹊弯弯眼睛,他挽起袖子,露出来那截手腕上面戴着新手表,“喏,戴上了,谢谢爸爸。”
水毅看他戴在左手上,喝了一口甜酒水,“那右手呢?”
水鹊疑惑:“什么右手?”
他抬起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
水毅记得昨晚他看见的,水鹊原本戴在左手上的手表。
巧的是和他送礼物时想的一样,送了同一个牌子的手表,但是款式不同,对方送的明显更轻巧灵动一些,更像是年轻人会挑选的款式。
根据水毅对自己孩子的了解,水鹊在手表上没有表示过特殊的偏爱,所以水毅排除了是水鹊自己买的可能。
水毅干脆直接问:“你原先戴在左手上的,不是爸爸送的这只手表吧?”
水鹊那张脸上根本藏不住事情,目光闪了闪,“那只……是之前朋友送的。”
水毅颔首,装似随意地再问一句,“是生产大队里的朋友?”
水鹊搅动了一下碗里的汤圆,点点头。
水川和荀定从外头回来,他们到大院食堂里打了五个人分量的豆浆和油条。
豆浆是刚刚磨的,热气腾腾,在大碗口的搪瓷盆里装着回来。
大院的食堂每个月只要交粮票和一定量的伙食费,什么肉蛋奶都可以吃上,不用额外交肉票之类的杂票。
勺子放进搪瓷盆里,每个人再拿碗来舀豆浆喝。
荀定接着方才的话头问:“毅叔,你刚刚和水鹊说什么朋友?”
水毅:“正说到小鹊在生产队交的朋友,送了一只春蕾表。正巧,我挑选新年礼物的时候,也选了这个牌子。”
春蕾牌手表的工厂就在海城,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程度。
荀定啜了口豆浆,“是吗?”
他倒是没有留心水鹊手腕上是不是戴了什么手表,本来天气就寒冷,水鹊穿得像是包粽子一样。
水鹊没说话,他还在思考要选什么时机向家里出柜,说自己喜欢男生,那样的话,他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但是现在才是大年初一,说这种事情多不好,他还是等到快要乘火车下乡的时候再说吧。
水毅缓声问:“送你手表的朋友,是不是叫李跃青?”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多疑而古板。
只是方才电话对面的年轻人,一开口语气期盼雀跃,不像是给朋友来电,而更像是在热恋期,给叫做“水鹊”的对象打电话。
水毅这屋里,只有一个水鹊。
况且,生产队里的都是辛苦挣工分的庄稼人,或许对方身上有什么额外挣钱的本事,但花一百多元给男性“朋友”买手表,实在是耐人寻味。
水毅希望这只是自己多心了。
水鹊被他突然说出男主的名字,惊了一惊。
“嗯。”他垂下眼睫,胡乱地应,“嗯……对,是叫这个名字。”
“爸爸,你怎么知道?”
水鹊小心翼翼地抬眼。
按理来说,剧情里水家和男主没有任何联系。
水毅看他紧张的样子,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