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父母对她有愧疚,觉得没能养她长大,很不对,想要补偿,孙缇又觉得这是老人家唯一的儿子,不好责怪,便轻易原谅了父母。
后来她遇到与她同样经历的小孩时,总希望她们能气性高些,不要那么快原谅。
因为原谅之后就是无尽的忽视和厌恶。闲驻腐
试想一下,父母与女儿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像是游戏设定一样,隻知道这是自己的后代,可要是拿到一个苹果,却连苹果核都不会留给这个女儿的。
后来无数次,孙缇都想象她没有原谅的结果。
她明白自己做错了。
她恨着父母时,父母觉得有愧于她,会尽力弥补,这个阶段,父母就像是在游戏里做任务一样,刷好感度,好感度满了时,就会得到谅解。
可得到谅解之后,这个任务就结束了,女儿便无足轻重了。
有时候她在家里咬一口馒头,都会招致白眼。
奶奶留给她上大学的钱,父母拿去给大哥买三轮车,给二姐买手机。
她生病做手术,父母觉得她太能花钱,发信息骂她。
她在医院的花坛边坐了很久,有一刻想去死。
因为她是村里唯一一个上好学校的学生,村里帮扶的企业家特地去家里留了两千块,父母也并未告知这笔钱的存在。
父母也似乎想不起她需要生活费,一年到头见不到一分钱。
她自己打工挣不了太多,只能节省,大四的学费还是拖了一年才交的。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感谢母校。
一次次失望,她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父母的户口不在老家,现在的户口本上只有她一个人。
夫妻俩只是见老家那些地种药材能挣钱,才暂时留下,等药材生意不好做时,必然要走,夫妻俩便没想到要把户口转回来。
省里要求农村的一切补助都发放至户主的银行卡,其余家庭成员领补贴的卡全部作废,为此,父母又来找她闹。
她难得强硬了一回,衝着那两人道:“这些钱我取出来到大街上撒也不会给你们!”
她改了原来那个粗糙的名字,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兰宜,和那个家彻底决裂。
世事无常,几年后竟在这里遇到了孙鸿福一家。
或许她长相变化太大,又改了名,纪芳没认出来她,她也从未戳破过,隻当做不知。
她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可上次纪芳哭着向她借钱,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竟就转了十万过去。
现在萧沉萸提出让她去要回那十万……
心底有个声音冷冷说,凭什么不要回来!你忘了以前吃过的苦吗?他们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生病的时候谁记得你?
孙缇眼睛慢慢有神了。
对,要回来!
连本带息!
泛滥情热
事实是, 不论孙缇做出什么决定,那笔钱都不会在孙鸿福手里存太久。
萧沉萸自认做过些不坦荡的事,命里确实比较缺德, 可心仍是一副菩萨心, 连她尚且忍不了那般苦楚,孙缇如此果断之人竟对孙鸿福一家心软。
要知孙缇平日的管理风格非常严酷,但凡她手底下人犯一丁点错, 该扣钱便扣,该辞退便辞,完全不顾情面。是萧玉痕常常称讚并有意升为管事的人。
她为纪芳转钱一事,着实是让人想不通。
萧沉萸不喜欢这个结果。
辞退纪芳母子那日,她已暗示了柳祈该如何做, 柳祈不知有没有正确传达她的意思。
孙鸿福一家没有空着银行卡避去老家不说, 竟还来跟踪她。
书房灯火暖融, 萧沉萸随意找了几本书出来,靠在书架边看。
萧元漓来时, 她手中的书已经翻了一半。
晚间九点,星明月润, 柔风和煦, 书房的纱窗开了一点,旁边花房的温香扑了进来, 混入书香之中。
萧沉萸很快发现她的身影,放下书走到桌前坐下。
“妹妹, 你来的好晚,我都快等不及了。”
若不是看到她刚才沉迷惬意的模样, 萧元漓恐怕要真的信了。
稍稍一惊:“等我?”
萧沉萸道:“当然了。”
萧元漓这些天碰了不少钉子。盛金贵宾卡注销一事只是个引子,她先前订好的衣裙首饰全都未能如约送来, 不仅如此,好些人对她的态度骤然冷淡下来,尤其是徐繁。
兰宜这个圈子惯会见风使舵,一传十、十传百,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人脉一夕坍塌,连谭子歆都敢不回復她的消息了。
这也让萧元漓明白,这一次萧玉痕是真的生了大气。
很可能,这只是一个开始。
长久下去,萧玉痕真会赶她走。
她不服气。
就算雷翩是她叫来的,可萧沉萸不也化险为夷了吗?
何至于要这么大反应?
不服气归不服气。
人在屋檐下,头还是要低的。
她可不想像萧沉萸一样变成一头倔驴,弄得自己一无所有。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萧玉痕为亲生女儿出气,那她便向萧沉萸道歉。
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