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设想过很多种下山时会遇到的危险情况,却独独没想过会在这个年代遇到狼。
瓢泼的大雨哗啦啦砸在他身上,那种痛感不亚于被熊孩子朝身上扔石子。
他抹了一把脸,好让视线能保持清晰,但雨势大到脸上的水怎么都擦不完。看着面前聚集着的十来只野狼,沈照简直欲哭无泪。
他一边缓缓朝后退,一边挥舞着双肩包,企图吓退逐渐逼近的狼群。
沈照实在想不通,这座山到底在多偏远的地方?s城什么时候郊区可以遇到这么多的野狼?这玩意不是保护动物吗?就这么大摇大摆生活在繁华都市的郊外真的合适吗?
“别过来了,快走开!”沈照吼了一句,但他的声音几乎被雨幕吞噬殆尽,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
“喂,你们难道不知道人肉是酸的吗?”
沈照孜孜不倦地对狼群进行劝导,“真的很难吃!”他的声音抖到连人类听着都不觉得有说服力。
为首的头狼“嗷呜”一声,狼群一拥而上!沈照忙从包中掏出几个苹果,往正在上前的野狼身上扔过去。
他准头很足,野狼被击中,犹豫着退了几步,沈照抓住这个机会转身就跑。然而那群野狼显然饿得不轻,不愿意放弃沈照这个来之不易的食物,只迟疑了一会,便纷纷追了上去。
沈照抱着双肩包没有任何方向地乱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抓来几根拦路的树枝往后扔。他当然知道以人类的奔跑速度不可能跟野狼抗衡,但眼下也只有这一个选择。
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咬紧牙关乱冲,心里不断咒骂着所有可以咒骂的人。
该死的苑同云!该死的沧泽!该死的自己!
狼群越来越近,沈照心里一慌,脚下竟然被一颗石头绊住,狠狠摔在了地上。
沈照搬起绊倒他的石头砸过去,石头激起水洼里蓄满的雨水,略微吓退了群狼几步。沈照拖着擦破了皮的双腿找了棵大树,一时也顾不上什么皮外伤,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
他气喘吁吁地爬到树上,紧紧抱着一根横在外边的粗枝,朝下望去。狼群围在树边,嗷呜地恐吓着树上的沈照。
真没想到小时候不学无术的技能可以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沈照劫后余生,虽然还没顺过气来,但也不甘示弱,“叫什么叫!有本事你们爬上来啊!”
狼群在树下踌躇,沈照咽了口唾沫,在瓢泼大雨下和野兽们遥遥对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狼终于踱着步子转身,剩下的狼也紧跟着一起散开。
沈照长呼出一口气,肚子却在这个关头叫了起来。他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但也许是刚才透支了太多力气,一时没拿稳,苹果从他手里掉了下去,“哐当”一声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到了狼群末尾。
那只被苹果砸到脚的狼“呜”地一声叫唤,本来撤退的野狼们都停下了脚步。头狼回过头嗅了嗅地上被咬了一口的苹果,随后又回到了树下。
沈照吓得险些从树上掉下去,连忙解释:“喂,狼大哥,那颗苹果绝对没有挑衅的意思!你们千万别误会!”
头狼可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两只前腿趴在树干上,尝试往树上爬。
“狼大哥,术业有专攻,你就收手别再爬了!”
头狼朝沈照龇了龇牙,带着一众野狼趴在了地上,大有跟沈照硬耗的架势。
远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他开始祈祷在被狼吃掉之前可千万别被雷劈死。
雨水透过枝叶打在他的背上,入夜的山林温度低得可怕。刚才因为逃跑所燃烧着的肾上腺素渐渐平息,沈照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冷颤。
早知道就待在宅子里了,他开始后悔。
为什么要自以为是下山呢?等到下一次苑同云过来,再说清楚不好吗?
为什么总是在做错误的决定?
他想到了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决定不去报道;想到了地排布在沧泽的肩头,并一直延伸到了手臂内侧。沧泽的肤色比常人要白上许多,极薄的皮肤下,青紫色的筋脉清晰可见,脉络与红痕交错,密密麻麻,格外可怖。
沧泽猛地把衣襟合上,满脸煞白。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沈照明明记得前几天还都是漂亮的鳞片。
“你都看见了?”沧泽一向四平八稳的声音听起来在发颤。
沈照觉得莫名其妙,但见沧泽这副模样,一时也紧张起来,“前几天不是把你从森林里抗……不是,抱回来,给你擦身体的时候看见了一点点。怎么了?突然神经兮——”
“出去!”
“啊?”
“我让你出去!”沧泽抬眼恶狠狠瞪着沈照,沈照满头雾水,“什么啊?”
沧泽伸手不容分说地把沈照往外推。
“喂、喂喂——你干什么?!”
沈照不明不白被赶出了房间,还想回身一探究竟,面前的门就“嘭”地一声被甩在脸上。
“什么人啊!!”沈照磨着牙,越想越气,对着紧闭的门扉怒骂,“你这条怪龙,前言不搭后语的,神经病!大白痴!——早点死了拉倒!!”
他胡乱地骂了几句,又觉得索然无味。
“开门!听见没有!”他重重拍了几下屋门,里面无人回应。
一阵风吹了过来,带着些微的寒意。沈照抬头看了眼院子里开始泛黄的树叶,才惊觉夏天似乎早已经过去。
上次苑同云来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没有了手机和电脑,他甚至不知道今天具体是几月几号。
枯叶飘飘荡荡落了下来,沈照伸手接住。枯死的叶片了无生气,又因为这几天的连绵阴雨,握在手里湿漉漉的。
沧泽会死吗?
他想起了苑同云的话——「因为龙要死了」。
沧泽的伤势与这句话有关吗?
沈照脑内一片茫然,如果沧泽死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提前回去了?
他不禁握紧了掌心。枯叶被他捏出破碎的声音,只一松手,就飘散在了风中。
自那天后,沈照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沧泽的身影。
他赌气憋了几天,最终还是忍不住跑去了沧泽门前,侧耳听屋内的动静。
屋子里静悄悄的,沈照此地无银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试着推了推门,屋门轻而易举地被推开。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连日的雨让屋内的光线格外昏暗。
他蹑手蹑脚走进房间,床上蜷缩着一个人影,走近一看才发现沧泽正紧紧裹着被子,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喂,就算是龙,这么睡觉也会被闷死的吧。
沈照轻轻捏起被子一角,缓缓向上掀开。微弱的光线下,一双浅色的眼睛正幽幽望向他。
“哇啊啊啊啊啊啊——!!”沈照吓得往后摔了一跤,他人高马大,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茶几上的花瓶都震了几震。
“吵死了。”沧泽坐起身,把被子严严实实地披在身上,只露出一张神色幽怨的脸来,“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擅自进别人的房间?”
沈照定了定神,摸着胸口惊魂甫定,“你没睡干嘛把自己裹那么紧啊!?”
“那是我的自由。”沧泽扬起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前提是忽略他那裹着被子的滑稽行径,“那你呢,为什么偷偷进别人房间?”
“那也是我的——”
“不许学我说话。”
沈照“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