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只有登记过的教职工开车出入,只是离大路有些远,需要绕一些路。
陶桃没有买车,不常走那边。
她周末没有回家的打算,晚饭结束她应该也是直接回学校,带上了电脑。
陶桃实在懒得晚上回来从校门口再走到教学楼爬三层楼,再噔噔下楼走回教师公寓。
只是这样提着就不太像是要去相亲的样子。
天不助她。
遇到赵老师了。
“诶我们陶老师带了电脑,晚上还要工作啊。”
“等会儿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呢。”
陶桃还在找简亓的车。
赵老师一贯是热情的,见她拎着东西发出了邀请,“你要不要坐我车?我顺道送你过去。”
“谢谢赵老师,我打了车啦,。”陶桃笑笑摆手婉拒道,旁边的车打了一下双闪,原来刚刚找了半天的车原来就在身侧。
赵老师也注意到了。
或许应该说,是坐在驾驶位的简亓太显眼。
陶桃有些尴尬,看破不说破,赵老师心领神会,拍了拍她的肩。
上车,陶桃利落地系上安全带。
手里抱着电脑包坐得不太舒服,简老师建议可以放在后面。
陶桃收回手,像是怕不小心对方肢体接触。
简老师识趣,“我还以为刚刚你会坐在后排呢。”
气氛尴尬地要爆炸,陶桃不是很会接梗,闷葫芦在恼怒自己不会说话。
隐隐猜到简亓应该听到了她和赵樾的对话。
陶桃没有把今晚当作是那种传统意义的相亲,又或许因为她听了太多办公室同事谈论关于这位简老师的种种。
她知道两个人不太可能。
虽然是一个学校的同事,但是新老师工资不高。
陶桃家里根本称不上好,父亲生病常年花销巨大,母亲是银行职员已经退休,而弟弟还在大学,家里生活还需要她每个月补助生活费维持开销。
陈淑不止一次明里暗里提出想她给陶醉凑以后结婚的房子首付。
陶桃就是一个糟糠亲戚们只有在利益相关的时候才会想起有她这么一号的人物罢了。
简亓看待她,应该不过是一个会有工作接触的同事吧。
陶桃不打算开门见山坦诚地向同事暴露自己的家底,和陌生人列举如果要和她发展关系,所必须面对并且其实根本挣脱不开的。
——无止境补贴和扶助原生家庭。
气氛沉闷,陶桃在暗处无聊地抠起了手指。
她没谈过恋爱,大学在玩命打工和争奖学金里度过。
父亲生病手术,陈淑在每次电话里都在强调着供她去省外念书的不容易。
每次为了省出生活费放假回家都坐三十个小时硬坐火车的日子让她背后发凉。
本科院校一般,她就要跑得比别人更久一些才能回来找到个合适的工作。
陶桃已经是双非师范毕业生的幸存者偏差了,现在能在临城中学当语文老师更是一件很知足的事情。
至于其他,她不是很相信真的有人能接受她的家庭和性格,多半也只会是快餐爱情落得个无疾而终的下场。
陶桃习惯性把男人往坏处想,试想如果和同事分手,坏了名声更让人坐立难安。
她一直都是这样,因为没有退路,所以拒绝认识和尝试新的人。
陶桃很久没和适龄男性有过除工作之外的交涉了。
实习同一批教招上来的新老师里,地理老师胡诩对她表达过好感,陶桃当时想也没想毅然地拒绝了。
一是对那个人真的没有兴趣,二是她当时确实没有过恋爱的想法。
想想现在还是庆幸没有分到一个年级,也不是一个教研组的老师,不常碰面。
胡诩曾追求过她这件事,只有很小范围的人的知道。
陶桃对自己的名声有一种谨慎的担忧,大概从小性格的因素里缺乏肯定,敏锐地过了头,便更在意起别人看法。
出于新人惯有的思维定式,她低调谦卑,做事谨慎,工作兢兢业业,其实也是功利地想在年底审核里得到一个不错的评价罢了。
反观简亓,小姨对他条件的描述太完美。
父母都是单位里的领导吗,今天开的这辆车只是外观低调,价位绝对不是普通条件的老师所能负担得起的。
“简老师您是一毕业就来的临城中学吗?”
没有话题了,陶桃想起问他的教龄。
“我当时是a大研究生提前批进来的,也有四五年了。”
“您研究生当时是保研吗?”
“对的,”简亓开车回答得云淡风轻,“我初中的时候跳了级,17岁上的大学。”
他们的年龄差,其实没有陶桃想得那么大。
这话无关痛痒说得轻飘飘,落在陶桃在耳朵里却感觉好沉重。
读的是本省最好的大学,保研提前批进临城中学,眼前人的履历无可挑剔。
“您真的好厉害。”
陶桃的赞许发自肺腑,工作几年就是临城数学竞赛组拉出去宣传一块的活招牌。
生出的敬仰多了些,无形之中自然地把简亓推远。
吃饭的地点选在了本地一家很有名气的日料店,包厢内环境风雅,安静的氛围适合攀谈。
只是陶桃并没有要和简老师增进理解的意图。
日料上菜慢,简亓定的菜品种类丰富,份量偏多了些,就算陶桃有意克制维护形象,每道礼貌地尝了味道,几巡过后饱腹感也好强。
两个人没有聊什么很深入的话题,陶桃并没有把这顿饭相亲,相处起来定位像是虔诚发问的学生。
相亲的初次见面本该是轻松坦诚彼此择偶标准和家底的最好时机,变成了探讨如何更好为人师表的讨论学习。
她一转正直接当上了班主任,初次带班问题种种,陶桃发问认真,“您之前有带过班吗?”
“我带竞赛的比较多,一般都是副班主任,我现在是二班的副班。”
“好羡慕您。”
简亓还要开车,没有动过烧酒。
可这套酒具的杯盏实在精致,陶桃倒了酒一直小口地抿着喝。
包厢暖气开得足,酒量不好,只是微醺头脑有些发热,或许真有些上头了。
表达起来什么东西都好直接,简老师给予的回答都中肯实际,生出的敬意不假,尊称的话越说越不离嘴。
“您真的好厉害。”她一个班在学校里都管不过来了,他刚毕业的时候就能带着学生参加集训打比赛。
“男孩子多,好管一些。”
“我们班就四个男的,各个都不省心,在班级里搞早恋真的很不像话。”陶桃说得义愤填膺,才高二,主任那里的投诉就数不过来。
带违禁品,晚自习玩手机,课间和小女孩牵小手。
每周都有这些令人头痛的事情要处理。
陶桃垂着桌子,整张脸被捂得很红,用的力道是软绵的。
白皮肤在暖光下面更为柔和了,脸分明是素净的,模样生得精致,气势不输,发呆闷着一言不发,反倒像只隐忍受惊的兔子。
甚至连本人都不曾注意过,陶桃其实长着一张适合做老师的脸,光晕下白净的脸富有书卷气,又在静处不怒自威。
无声的微妙里,简亓视线所及不知染上了什么变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