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宝贝儿。你煮什么我就吃什么。你在煮什么?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进来了。
——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别担心,亲爱的,不会有人大老远地跑到这儿来袭击你的。晚饭吃什么?
——阿开果。
——我的天。
——今天配腌猪肉。
——腌猪肉是什么?
——有点像厚切的培根。
——哦,我喜欢培根。好吧,你继续做饭,我继续读我的《星报》。我发誓这报纸太他妈劲爆了,不像《每日新闻》那么软绵绵的。
希望他别开始告诉我报纸上都说了什么。想躲开他跟我讲新闻,每一天都变得越来越困难。向我转述新闻让他异常兴奋,比他自己读新闻要兴奋得多。上周二我看见他走进厨房来找我,我说我已经读过报纸了,以为这样就能让他闭嘴,结果却引火烧身。他听见这个,竟然想和我讨论问题。我真的无法忍受新闻。大多数时候我甚至不想知道今天是几号。我发誓,只要听见什么消息,或者仅仅意识到我即将听见什么消息,我的心脏就会开始狂跳,我只想冲进卧室,用枕头捂住脸,尖叫。哪怕在市场上,只需要一个摊贩说,咦,你没听说过某某小姐啥啥啥吗?我就会停也不停地走开。什么都不买,径直走开。我什么都不想听。我不想知道他妈的新闻。无知是福。我了解他,他很快就会走进那扇门——快烧热油锅,金·克拉克,烧热油锅,热到沸点,看见他走进来,就把洋葱和葱头倒进油锅,嗤嗤嗤嗤的声音会淹没他想说的话。我会说什——么?他会重复一遍,我会说什——么?一边倒点水,油锅会爆得更吵闹,吓他一跳,说不定他就忘了想说什么。希望海鸥没飞走,因为要是它们还在,他就会出去驱散鸟群,我会问个蠢问题,比方说美国有海鸥吗?就是那种会让白人微笑点头回答的蠢问题。你们国家有自行车吗?有人在公路上骑车吗?你在美国看《明斯特一家》吗?看《神奇女侠》吗?自由女神像有多高?你们有双向车道吗?
深呼吸,金·克拉克。前途光明。你很高兴。
——《星报》今天的新闻很有意思,他说着走进厨房。
——亲爱的,你确定不想换掉你这身好衣服吗?
——你怎么变成我老妈了?
他微笑。
——你赶走海鸥了吗?
——它们又惹你不高兴了?
——和平时差不多。你们阿肯色有什么样的海鸥。
——还是我三天前告诉你的那些海鸥。
——天。我的大脑就像筛子。信息一进来就被我倒出去了。
——听着不像筛子,更像直肠。
——你这狗嘴就是吐不出象牙,对吧?
——最喜欢听你用牙买加语骂我。
——哈,哈。要是热油溅在你身上,我会说你是他血逼自找的。
——再来。
——把洋葱和葱头递给我。
——在哪儿?
——你旁边门口碗柜上的篮子里……当心脚下,我刚擦过地板……很滑。
——我身手敏捷。
——嗯哼。
——天,你切菜的动作真利落。牙买加女人都这么会做饭吗?
——是的。好吧,除了那些没用的女人。所以呢,蒙塔格湾的牙买加女人都不会做饭。
——你这是不想让我再去曼塔纳了对吧?
——哈。
——哎,小亲亲,听我跟你说啊。
——亲爱的,我这会儿没法听那份报纸上说的任何东西。《星报》里只有揭秘、丑闻和三版女郎露奶子。你今天从班上偷了什么回来?
——我没有偷。一个罐子,就一个罐子,不过是绿色的,就像翡翠,大概吧。
——你应该给我买块翡翠。
——金。
——我是说,我出生在十一月,应该是黄玉,但既然你提到翡翠,那——
——你搞什么啊,金?
——查克,我不想听狗逼《星报》说的任何屁话。
——什么?我没在说《星报》。我想说的是埃尔克普。
——埃尔克普怎么了?
——我们今天收到一份备忘录。公司缩减运营的时间表比原本的预期,呃,计划还要快。
——你要翻译那份备忘录?
——我们下周就要飞走了。
——哦。噢,该死。好事啊。
——其实情况有点糟糕。
——不。还好车库已经清空了!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但他妈的多好啊,你不觉得吗?没法打包的就扔掉,对吧?
——金,“我们”指的是公司。
——当然了,美国没有阿开果,等我做好晚饭,你给我全吃干净。
——“我们”指的是公司员工。
——我必须做得特别好,因为这是最后的晚餐了,哈哈,对不起耶稣,借用一下。
——我要收拾行李了。
——收拾行李,对,说起来,你会觉得很好笑的,刚才我还在看那个难看的紫色箱子。
——我的东西,办公室拿回来的各种玩意儿,我实在没地方放了。
——我在想要不要打包牛仔裤。我真的在想要不要打包牛仔裤。我是说,我知道我不会打包毛巾和抹布,因为那是贫民窟行为。但牛仔裤呢?我是说,你知道我有多喜欢那条候司顿,或者说你有多喜欢我穿那条候司顿。
——有太多的东西要留下了。
——但打包毛巾,那算什么白痴事情啊?我们又不是要飞去莫乔。就像打包牙刷。我想在美国天天刷牙。我知道听起来很傻。
——天哪,金。
——还有牙膏。你们美国人有啫喱牙膏,大号家庭装,泵压盖那种。
——我不觉得需要考虑这个。
——我有时间做个头发吗?打给拉西德,最近重播安迪·吉伯的那个dj?他的歌刚冲到第一位什么的?你打进去请他放?
——金。
——好吧,那就不做头发了,唉,要是在飞机上被当成疯婆娘,那就都是你的错。你得替我辩解。
——好了,金,好了。
——免得海关截住我。
——金。
——耶稣基督啊,你真是知道该怎么给女人惊喜。至少不会有人说我们私奔了。
——我们什么——
——床单,打包还是留下?
——什么?
——我发誓,老兄,也没什么用了。
——他们不会——
——我们留下所有白床单,但埃及棉的不行。那条我们要带上,你听见了吗?说到这个,你最好让我帮你收拾行李,因为你们男人不懂怎么打包。
——全都是你们曼利的错。他搞砸了所有事情,他的……他的……
——我看应该带走你所有的华达呢长裤,但卡里巴装就算了,免得美国有人以为他们的儿子变成了社会主义者。
——现在——
——还有我们去跳舞你穿的那件蓝衬衫。阿肯色有54号录音室吗?
——不去阿肯色。永远也不回阿肯色。
——哦,好。随便去哪儿。哈,我正想说只要有你,天涯海角都是家,但忽然记起来上周看电影才听过这句台词。还是在《豪门恩怨》里。你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