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现在这情况的秋沂城赶去柴房他倒也没有这般冷血。
“你且好好休息,追杀者既然以为你已死,应当不会那么快再来。”
他再次转过身,然又被人轻声叫住:“你不是说愿意陪我一段时间吗。”
“我知家宅简陋,宿在此地实在委屈” 段星执回眸,看着那双澄静黑眸一眨不眨望着他。过了许久,才似是鼓足了勇气,垂下头低低开口,“但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若是实在不愿也没关系,我并非想勉强”
哀求语气到最后已有些气若游丝,听不大清再说什么。
望着人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站在门边静立了一会儿,心下滋味一时有些复杂,终是化作一声轻叹。
“总之你先睡,我晚点回来。”
“那你要去”
木门吱呀被轻轻合上,只留下了像是敷衍应付的一句话。房中空空荡荡顿时只余一人剪影。风声被阻隔在屋外,整个世界像是倏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秋沂城轻抿着唇,抬眸毫无波澜看着闭合的房门,面上无悲无喜。而后缓慢低头摊开掌心,看着被纱布缠绕的掌心出神。
他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
祈求从来无用,他一生都在被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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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蜡烛被从窗缝溢进的冷风吹灭,屋中再次便得漆黑。静坐在床边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毫无生气的雕像。
直到木门微响,一阵清清泠泠的梅香随着寒风钻了进来。秋沂城木然的神色终于有了少许变化,僵硬而缓慢抬起头,看着细碎火花闪过,橘黄灯影重新充斥整个房间。
束袖黑金长衫的青年负手微微俯身,一手移动桌上烛台。光影摇晃,晕开一道人形重影。如墨长发端端正正束起别在耳后,勾勒出绝艳的侧颜。
正是他本以为已离开的人。
他扶着床架毫不犹豫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去人身边。
段星执这边才将这似乎摔断了一只脚的烛台固定好,察觉动静,下意识回身伸手接住倒来身边的人。
“你去哪儿了”
他不过是将那身脏了的外衫换下,结果一燃灯就见着人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你就一直坐在这发呆?我不是跟你说了晚些时候就回来。”
“我以为”
你骗我
话说一半,秋沂城退开了些,低眸间轻轻攥住人一根指头,摇了摇头:“没什么”
“时候不早,先歇下吧。”
懒得再计较些有的没的,段星执抬手轻轻打了个哈欠,自顾走去床边。
整整两日就更换伪身那会儿小睡了两个时辰,突然觉得就近在这里宿下也算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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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烛将尽,光影倏然黯淡了几分。
并不大的床榻仍是被细心的隔出了约一人的距离,睡在外侧的人莫名有些紧张根本没什么睡意。只在察觉身旁逐渐平缓的呼吸声后,这才偏过头肆无忌惮凝视着对方眼尾蔓生的梅枝。
说起来他们好几次见面时,他都能发觉少许不同,但举头投足的种种姿态来看分明又是同一人。
在记忆中整整重复了十年,加上那只古怪长耳朵猫他绝不会认错。
十年容颜不改,又能带着一个人凭空消失在当年的元津城中
“是神仙么”
秋沂城低喃了一句,忍不住抬起手。
只是在即将碰到人手臂时,又缓缓缩了回去。只继续安静盯视好一会儿,移了移后脑拉进一些距离,令鼻尖梅香更重几分,这才心满意足闭上眼。
夜深人静,黑暗中睡着的人忽而睁开眼,偏头看了眼身侧,而后抬眸看向窗缝中溢出的少许月色。
顺带将睡得太香险些翻滚去秋沂城脑袋边的焦毛猫拎起来重新放回床榻最里端。
呆呆闭着眼含含糊糊出声:“星星怎么了”
“没事,继续睡。”
段星执低声应了句,很快收回视线,再次看了眼身边隐约可见的端正轮廓。
刚才那一瞬间,他察觉有人在盯着他。
不像是睡前那会儿秋沂城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偷窥几眼,而且就秋沂城身上这种伤势,也不大可能在后半夜还能维持清醒状态。
不是身边人,那就是外头了
他不动声色重新闭上眼,但那股隐隐约约的窥伺之感再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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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窗明几净。段星执倚在窗台看着院中枯树,直到洗漱完毕的人走来身边这才回眸:“你当日给我的那枚解毒丸究竟是什么?”
“玄冰散。”
饶是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噎住了一会儿。
“当世只此一剂的东西你就这么给我了?”
“你突然有此一问,想必是已经发现了那毒是什么?” 秋沂城穿戴整齐,看着与昨日心神恍惚的模样是两个人,抬眸望着人平平淡淡道,“摄魂只此药可解。”
“解毒是我执意而为,不必有负担。”
他什么也没说本意就是不想以恩相挟。只是
“你昨夜愿意留下来陪我,是不是就是因玄冰散。”
段星执安静一瞬:“不必多想,总之都已经过去了。”
换而言之,是。